虎吻

肖　凡

密林遇虎

夕陽西下，晚霞染紅了遠處連綿的西伯利亞原始森林。此刻，年輕的生物學家維克托·科爾基什科正向山區走去……

昨天，他到拉佐村去，聽獵戶們說，離村子約兩公里的地方，發現了老虎的足跡。這個消息，對于研究貓科動物的維克托，就象服了一帖興奮劑。所以，他興致勃勃地上了路，連武器都忘了帶。

約摸走了一個多小時光景，維克托來到一座死火山的山腳下。他仔細地搜尋著有關老虎的痕跡。突然，在雪地上找到了老虎留下的腳印，維克托高興地沿著腳印走去。但很遺憾，山頂附近的積雪全部融化，雪水中斷了腳印。

氣喘吁吁的維克托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小憩。驀地，坡下響起一聲怒吼。緊接著，離他約十來米遠的枯草叢里，跳出一只斑斕猛虎。老虎發現維克托后，停下腳步，吼叫了兩聲，就朝維克托跑來。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維克托突然想起一位老獵人的話:“猝然碰到老虎，千萬不要驚慌，如果把它當貓來哄，或許還有救?！庇谑撬麚]動雙手，朝老虎大喊:“別過來，大貓，我不會傷害你，快離開吧?！本S克托心里沒有把握，他的聲音聽起來是顫抖刺耳的，充滿了恐懼。8米，7米，6米，5米……老虎終于停住了腳步。維克托竭力控制住自己，嘴里還是不斷地說著:“大貓，你聰明，漂亮，強壯，沒有必要給我添麻煩，因為我不是你的敵人，我讓你過去吧，走吧，離我遠點吧?！崩匣⑺坪醣晃?，它側著耳朵一動不動地聽著，維克托急于逃命，挪動了一下身體，不慎踩斷一根枯杖。響聲提醒了老虎，它警惕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繞到他的右下側。生物學家鼓起勇氣繼續說著說著，期待著奇跡的發生。老虎又停下不動了。

維克托想用煙味嗆走老虎，但是摸出煙盒一看，卻是空的。隨即，他把登山背囊挪了挪，還想掏煙。這個姿勢刺激了老虎，它又繞起了圈子。維克托總算取下了背囊，但不巧碰斷一根樹枝。老虎張牙舞爪地朝響聲處轉過來，低下頭，擺出要撲過來的架勢。

近在咫尺

咫尺之間的虎和人，都顯得手足無措。老虎不自然地呆望著維克托，不停地用胡子和面頰摩娑灌木叢，蹭斷幾根樹枝，它用舌頭舔著斷枝，咬幾下又扔了。這個動作啟發的維克托:他從背囊里掏出一個扁扁的燜肉罐頭，朝老虎跟前丟去。老虎連眼皮都沒抬。他又脫下帽子甩過去，老虎輕輕嚼了嚼，拋開了。

維克托想盡快地擺脫老虎，一不小心在坡上滑了一跤，把老虎嚇了個哆嗦。它全身的毛都豎了起來，尾尖神經質地抽動著。眼看它就要跳過來，維克托嚇得拼命逃跑，獸王很快就擋住了他。維克托無奈，只好繼續請求老虎不要傷害他，老虎在離他一米遠的地方停下了。

維克托戰戰兢兢地注視著面前的這只大蟲:額上的毛光滑而又華麗，發亮的底色上“印”著紋路清晰、漂亮的“王”字，潮濕的下唇長著暗斑，黃綠色的眼珠閃著兇光，令人不寒而栗。人、虎對視了一分鐘左右，老虎猛地向前跨了一步，眼睛瞪著維克托，人和虎的臉貼著臉。老虎還伸出左前爪去摳維克托的腳，但被背囊擋住了。維克托繼續和只相距0.5米遠的猛虎談著話，約摸過了3分鐘，維克托再也沒有勇氣堅持下去了，他預感到自己將慘遭不幸。

想不到，老虎嗅了嗅背囊，再用胡子“刷”了“刷”背囊，就退后一步躺下了。這個意外的動作鼓起了維克托生存的信心，他想，心平氣和的老虎是不會傷人的。于是，他跟老虎“聊”起天來。老虎呢，安安穩穩地躺著，聽著他微微發抖的“恭維話”。

河邊脫險

夜幕籠罩著大地，在黑暗中和老虎呆在一起更不是滋味。維克托試圖悄悄地離開，老虎驚覺地站起來截住了他。徒勞的嘗試反復了多次，最后，維克托在逃跑時又滑了一跤，當他抬起頭來，老虎赫然在距他頭頂一米處。原來，老虎已經爬上了陡坡，居高臨下地覬覦著他。

維克托高高躍起，向老虎投出一根事先準備好的粗繩，老虎咬住繩子，慢慢吞吞地把它嚼成一段段碎片，維克托乘機再次逃跑。他連滾帶爬地順著山路往下奔，邊跑邊從背囊里摸出一件毛皮背心，隨時準備應付老虎的追擊。5米，6米，距離越來越遠，維克托正暗自慶幸，老虎卻丟掉繩子尾隨而來。他又將那件毛皮背心甩向它，老虎用爪子和牙齒把它撕爛了。他又扔出圍巾和皮手套，老虎照樣毫不費力地把它們拉碎了，三蹦兩跳再次趕上了他。這只猛獸的表現使人聯想起貓捉耗子的把戲，捉了放，再捉，再放，直到把獵物搞個半死不活才吃掉。維克托拼命地跑了一會兒，扭頭向后一看，卻嚇了個半死:猛虎的前爪已經伸到他的面前，他不由得捏緊手中的背囊。老虎弓背屈身，準備給獵物最后一擊。生物學家繼續用平板而顫抖的語調背著“臺詞”，老虎再度被“感化”了。它在巖石上輕輕地跳躍，差一點落到維克托的腳邊，嚇得他連忙后退幾步。

天全黑了。維克托和虎一前一后下到山腳。到了開闊地，老虎變得更活躍了。它不時屏息躲在樹后，輕輕地走來走去，那光景活象一只調皮的小貓預備吃掉自己的獵物。

此時，維克托果斷地沖上通向河邊的一條小路，可怕的老虎落在他后面約20米的地方，忽然它消失了。當維克托來到岸邊準備過河時，它卻又象地里冒出來的幽靈，突然橫在小河和維克托之間。他趕緊折向淺灘，從那里踩著石頭過了河；老虎緊追不舍，尾隨著他來到河邊，大概是因為它口渴的緣故，忍不住在河邊喝起水來。

維克托迅速地上了岸，撒腿就跑。喝夠了水的老虎，仰起了頭，對著遠離它的維克托，呆呆地望著，吃不準該怎么辦。就在這個時候，公路上亮起了燈光，喇叭聲聲，一輛半履帶式雪地汽車嘎然而至，維克托終于得救了。

并非杜撰

維克托遇虎脫險的事很快傳了開去。起初，很多人不相信這個天天方夜譚式的故事，他們認為維克托是在信口胡謅。由蘇聯科學院遠東分院太平詳地理研究所著名科學家皮庫諾夫為首的考察小組，很快趕到現場:雪地上一片狼藉，到處是人和虎的足跡，老虎打滾撒潑的壓痕，陷入雪堆中的皮帽子和咬成碎片的毛皮背心、繩頭以及卷煙、罐頭、斷樹枝。這一切，證明這里曾發生過一場異乎尋常的爭斗。根據地上的痕跡，人們還知道，維克托遇到的是一只成年雄虎。那老虎當天早上捕殺了一頭牝鹿，飽餐后就臥在巖石上休息，直睡到黃昏時分才碰上維克托。接著，發生了前面所講的那個故事。

科學家們認為，維克托之所以能脫險是與他長期研究貓科動物分不開的。他懂得在什么情況下該怎樣和危險的敵人周旋。這一次他僥幸成功了。

(摘自《自然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