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花水月，生長在天使左臉上的吻痕晶瑩如初

青山隱隱

她曾經有過兩份有關水晶的愛情。

第一次，是她念大二的那年，愛慕她很久的男孩在她生日那天，送了她一串水晶手鏈。18顆珠子晶瑩剔透，如同她的青春。她一見便喜歡上了，一喜歡，不免沉淪。于是就接受了他的愛情。

當然，打動她的不僅僅是那串美麗的水晶，還有他飽含深情的話。他說，水晶是有記憶的，要先消磁，消除它的記憶，才能適應她的身體。他還說，她身子弱，水晶的能量可以呵護她的身體。

他把水晶消磁的方法詳細地寫在紙上。夜里，她閉著眼睛一個字一個字地摸了過去，幸福鋪天蓋地就來了。

到底是年輕，很容易就開始，很容易就幸福。那時，她是他手心里小心呵護的水晶，他叫她寶貝，給她洗頭，買她愛吃的核桃，一個個地敲碎了喂她。那些明亮的細節把她單薄的青春烘焙得活色生香。她以為，她是他的公主，是他愛情里的睡美人，只要她不睜眼，他的吻就會一直執著而纏綿。

她沒有再清洗水晶，所以他們的愛情記憶，統統被鑲嵌進了水晶里。

但是后來他離開了。他比她早一年畢業，早一年領略到了世態的炎涼，所以他放開了水晶般晶瑩的愛情的手，抓住了另一個能給他面包的女孩。

她哭了又哭，那串承載過他們幸福記憶的水晶，被淚水浸泡得柔軟而哀傷。她把水晶手鏈放在水龍頭下細細地清洗，然后，丟進了新打開的礦泉水瓶中。

第二天，它就變成了失憶的水晶。

她帶著一顆麻木的心遇見了另一個男人。

那年，她24歲，應聘到一家雜志社做編輯。社長是個30多歲的男人，才華橫溢，優雅紳士。他請她打高爾夫，教她品紅酒，帶她看話劇，送給她昂貴的衣服。為了他，她開始學做優雅的女人，喝熏衣草花茶，用嬌蘭香水，晚餐的時候配上點紅酒，慢慢搖，直到酒香四溢，顏色變得通透，如同水晶。

生日那天，他的禮物居然也是一串水晶手鏈，五彩繽紛的顏色，他說，戴水晶的女人，才是有品位的女人。

她以為總會有點什么，但當她深情的眼神望了過去，他卻躲了開來。她怎能不知道，他是有家室的男人，有勇氣曖昧，卻沒勇氣親密。但是接到水晶的那一霎那，塵封的往事突然紛紛站了起來，在她心里來回奔跑，終于釀成軒然大波。

她給他送早點，偷他的衣服洗，然后把唇印偷偷地留在他衣領內側。她給他發短信，打電話，總是選擇深夜的時分。

終于有一天，社長夫人怒氣沖沖地殺來，罵她狐貍精。她竟然感到隱隱的快樂。

她想起了她一路苦撐過來的那些被愛情辜負的時光，那樣年輕的日子，只有蒼白毫無殺傷力的青春，那是不被希罕的。而現在，她正是用這樣的青春，成功地侵略了另一個女人的愛情。

辭職的前夜，她把社長送的水晶手鏈丟進了礦泉水中，它會和第一串一樣，失去全部的記憶。

然后她不經意地在鏡子中看見了自己的左半邊臉，扭曲，憂郁，憤怒，陰暗，說不出的猙獰。她忽然想起書上說，人的右半邊臉是會說謊的，而左邊的臉，才能反映真實的情緒。

她恍惚的心痛，拼命地尋找第一串水晶。當這兩串水晶被擺放在一起的時候，晶瑩剔透的光澤刺得她落下淚來。

一直以來，她從水晶里學到愛和優雅，但卻忽視了它最可貴的品質。那就是寬容和經年不褪色的純粹。

不管記不記得，始終如一。

原來她并沒有喪失愛與被愛的能力，她失去的，只是一顆水晶般晶瑩澄澈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