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窗里的女孩

龔志林

小街對面是小蘭的家，為木板建構的兩層小閣樓，樓下一層，自家開著甜品小店。

她常在樓上的木窗里凝視——在這邊小院里玩耍的他。

他學習很差勁，人也很搗蛋，有機會，他還會欺負她。

一天，他不做作業。跑到街上踢球，她在店門前凝視他的時候，他把球朝她一腳踢去，打破了她家玻璃窗。他怕挨老爸揍，趕緊逃跑。黃昏的時候，他肚子餓了，慢慢蹭到小院邊，向家里窺探。

小蘭在守柜臺，見到他，就過來悄悄地說，大人們都不知道是誰打了窗子，因為她沒說；還遞一碗芝麻糊給他吃。他吃了，說以后還她錢。她說，可以不要的。

以后，他不好意思再欺負她。不過，他仍然愛淘氣，懶學習。

一天傍晚，媽媽洗完碗。跟他閑聊。說，你注意對面的女孩了嗎？他問，怎么啦?

媽媽說。她白天幫爸媽做事，晚上就自個在樓上認真讀書，多乖啊。他出去看，那閣樓上的木窗里果然亮著淡黃的燈。小蘭獨自靜坐，認真地看著她前面的東西。

這有什么了不起，我也能，他想，于是回家，也認真地做起作業來。

第二天、第三天晚上，小蘭都坐在樓上的木窗里顯出認真學習的身影。

他不服氣，心想，你個小妞都能做到，我是男子漢，為什么不行？！

我跟小蘭比著勁學習起來。不久，老師就為他的進步驚訝了，說，搗蛋鬼，你變了呀！期考時，他悄悄打聽小蘭的考分。哇，她的成級比他差上好一截呢！從此，他更加自信，學習更努力了。

他成了大人夸贊的好孩子。后來，他考上了名牌大學。臨走的那個晚上，他約她見面，向她表示感謝。她笑了，說這么多年來，她坐木窗那兒并不是在學習，是幫助身體不好的爸爸撿芝麻里的小石子，以便磨糊用。原來是個美麗的誤會，害人啊，他樂呵地撓她胳肢窩癢癢以示懲罰……兩人就緊緊抱在了一起。

讀完大學，他又出國留洋幾年；回來的時候，聽說這條小街就要拆遷。在黃昏的餐桌上，母親閑話說，那木窗里，每晚仍然有一個女孩坐在那呢。他不明白，怎么又有一個女孩？母親說是個單親家庭，小蘭去年病世，只有奶奶帶著她遺下的女孩開著小店過日子。

他急忙走到對面的閣樓下，木窗里果然有一個漂亮女孩，戴著紅領巾，在認真學習。

他走進去，上了閣樓。女孩抬起水靈的黑眼睛凝視他。

他輕聲問：“你天天都這樣認真的學習？”

她點點頭，說：“媽媽讓我坐在這里學習……守候夢中的爸爸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