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空氣難以根本好轉的原因

王維洛

編者按：為了達到“保障北京奧運會期間空氣質量優良”這個目標，我國政府已經投資1200多億元，采取了長期及短期的兩類措施。作者卻犀利地指出，這兩類措施都難以從根本扭轉北京空氣質量，而其難以扭轉的一個主要原因是北京城市的盲目擴張。

小范圍、短時間、低標準的目標

2008年2月11日上午，未來的國家環保部副部長張力軍在兩會的新聞發布會上說，中國政府將保障北京奧運會期間空氣質量優良。

張力軍說，2001年7月，北京申奧時，中國政府曾對北京奧運會期間空氣質量作出過莊嚴的承諾，主要是三方面的內容：一是北京市每天要對二氧化硫、一氧化碳、二氧化氮和可吸入顆粒物進行監測。二是要致力于北京環境質量的全面改善。三是在奧運會期間，這四項污染物的指標要達到國家標準和世界衛生組織的指導值，保障北京奧運會期間空氣質量優良。

政府官員認為，只要資金到位，就能夠保證達到這個目標。正當張力軍副部長說此話時，人民大會堂外的天安門廣場上空的天氣依然是灰蒙蒙的。

“保障北京奧運會期間空氣質量優良”，這是中國政府的目標。與以往制定的許多目標相比，這個目標制定得比較具體，是一個進步。但是從目標本身來分析，這只是一個小范圍、短時間、低標準的目標：

地區范圍：北京，面積不超過1.68萬平方公里。時間：奧運會期間，不超過一個月，就是加上殘奧會也不超過兩個月。標準：空氣質量優良，所謂的空氣質量優良，就是二氧化硫、一氧化碳、二氧化氮和可吸入顆粒物這四個指標要達到國家標準和世界衛生組織的指導值。

在保護空氣質量方面，國家制定標準，世界衛生組織也制定標準，這是保障人們身體健康的最低要求．超過這個標準，是空氣質量不合格；剛達到這個標準，只能說是空氣質量合格，而絕不是空氣質量優良。但是考慮到中國整體社會價值的下降，也考慮到優秀共產黨員標準下降，一個優秀共產黨員也只是不包二奶，不吸毒，不賭博，貪污受賄不超過1萬元等這些一般市民都應該具備的行為標準，所以把剛達到標準的空氣說成是質量優良，也是符合中國社會主義特色的。

北京空氣污染治理原來有個目標，就是到××年，北京一年的藍天數目達到××天。比如，2007年北京的藍天數為246天，占全年的67.4％，據說提前達到原來制定的目標。什么是藍天？碧藍的天空算是藍天?；颐擅傻奶炜账悴凰闶撬{天？灰蒙蒙的天空可以說是灰色的，也可以說是藍灰色的，甚至可以說是灰藍色的。2006年8月在北京時，朋友都說我們運氣不錯，那幾天北京的天氣特別好，因為我們到達之前剛剛下過大雨，可是我看到北京的天是灰蒙蒙的，太陽像大霧天開車時看到對面過來一盞模模糊糊的車燈，沒有明顯的邊界?；氐降聡?，發現德國的天才是藍的。2007年到丹麥、瑞典、芬蘭、挪威，發現那里的天比德國更藍。

治理空氣污染措施的評價

為了達到“保障北京奧運會期間空氣質量優良”這個目標，中國政府已經投資1200多億元。這個投資當然不會計算在奧運會投資之內，因為僅僅治理北京空氣污染的1200多億元，已經超出了中國政府曾對北京奧運會作出過莊嚴的投資和贏利承諾。

中國政府治理北京空氣污染采取了以下一些措施：第一，對于長期改善北京空氣質量有好處的；第二，只是對于短期改善北京空氣質量有好處的。

第一類措施有如搬遷北京城內造成空氣污染的工廠企業，采取聯合供熱，（燒飯取暖）煤改電，要求汽車安裝空氣過濾器或者微粒過濾器，增加北京城區的綠地面積等等，也包括周邊地區的防治沙塵暴、阻止沙漠化措施。這里需要指出的是，將城內的污染工廠企業搬遷到周邊地區，不是個好措施。西方工業國家在20世紀六七十年代采用過這種措施，用于解決大都市的污染問題。后來發現，這種措施不能從根本上解決污染問題，只是污染在區域上位移。而且周邊地區人群的環保意識可能落后大都市人群，加上那里人口密度小，不能施加很大政治壓力，促使污染源的治理。因此，在西方工業國家中現在已經不再采用將城市中的污染工廠企業搬遷到周邊地區的這種措施，但是并不排除向發展中國家轉移這些工廠企業。

第二類措施有如在奧運會開始之前和奧運會期間禁止大量外地車輛進入北京，北京車輛只能按照車牌號碼分單雙號隔天行駛。對周邊地區的企業實行停、限的措施。山西、內蒙古和山東也要根據北京市的空氣質量狀況對燃煤污染進行限制。這種措施只有短期效果，只是對奧運會期間北京的空氣改善有效果，但是效果不大。特別對于長期改善北京空氣質量、對于北京的可持續發展沒有效果。這種措施和軍事管制措施很相似，是極端措施。軍事管制下的社會安定，不是真正的社會安定。所以采取這種極端措施所得到的空氣質量合格，不是真正的空氣質量合格。

北京城市的盲目擴張和城市熱島效應

其實，北京空氣難以根本好轉的一個主要原因是北京城市盲目擴張，也是為什么北京的天老是灰蒙蒙的主要原因。而這個問題是現行的措施根本沒有涉及到的，要解決這個問題，中國再投資1200億元也不夠。

雖然北京市城市總體規劃制定了北京空間發展的基本模式，以分散集團式布局，即由一個以舊城為核心的中央大團，與北苑、南苑、石景山、定福莊等10個邊緣集團組成市區，各集團之間，由綠化帶相隔，形成了以舊城為單中心、向外建設環線擴張的城市發展模式。

實際上北京的城市發展，是一個以北京老城為中心的向四周環狀的無結構性的擴張。北京的實際發展超前城市總體規劃。北京先有一環、二環，然后是接連建設了三環、四環、五環、六環，現在正在規劃建設七環。如果這種無節制的發展繼續持續下去，還會建設八環、九環，甚至十環。這是大都市發展的最次模式，像打箍一樣，北京城區是一個向外蔓延的大餅，現在有了七道緊身箍。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時，北京的人口為200萬，現在1600萬，是那時的八倍。1949年北京的總建筑面積約為2千萬平方米，現在北京平均每年新竣工的建筑面積超過1千萬平方米，也就是說每年起碼增加半個老北京城。本來預計到2010年北京的總建筑面積為3.6億平方米，現在看來已經提前完成了。建筑總建筑面積為1949年的18倍。在建的建筑面積還有1億多平方米。北京的城市建設用地，1990年為600多平方公里，2000年增加750平方公里，2010年將發展到900平方公里。

改革開發以來，中國強調的是發展，“發展是硬道理”。更有甚者，認為“落后是最大的污染”。人們忽視了北京城市盲目擴張所帶來的嚴重后果。

打開Google地球網頁，看看北京的地球衛星照片就會發現，北京上空被一個巨大云團所罩住了。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城市氣候效果，或者說是城市熱島效果。

城市熱島的最典型的標志，就是城市中心地區的氣溫比周邊地區高，最高溫度差可以達到6度。產生城市熱島的一個解釋是：城市建設改變了生態環境，城市中建筑密集，地面又以柏油路面、水泥路面為主。這樣城市吸收儲存的太陽熱量比周邊地區多，到了晚間，城市釋放熱量又比周邊地區慢，因此城市就成為一個熱島。根據德國科學家的研究，由于城市熱島效應，城市氣候的不同之處在于：日照時間減少5％至15％，極端最高氣溫可以最大增加10度，霧天增加30％至100％，風速減小20％至30％等等?？傊?，城市建設用地越大，都市結構越密集，都市建筑越高，城市熱島效應越明顯。

城市熱島的另一個特征是，城市上空形成煙霧罩子，這是一個由水汽、微粒組成的罩子。這個煙霧罩子阻礙了城市空氣和外界新鮮空氣的交流。城市中機動車輛、工業生產及人群活動產生了大量的氮氧化物、二氧化碳、煤灰和粉塵等，受這個煙霧罩子影響，難以向上運動，難以稀釋，減輕濃度。它們在罩子里面做循環，難以離去，有害氣體累積，污染程度加重。在北京，人們看到天空是灰蒙蒙的，太陽也沒有邊界，就是這個原因。因此，北京無結構性的擴張越大，城市熱島效應越明顯，城市空氣污染也越嚴重。

當然，城市規劃中有許多方法可以減輕和避免城市熱島，比如控制大都市發展，分散布局，比如布置從城市郊外開始的、穿越城市中心的綠帶，保留冷空氣進入城市地區的通道等等，但是北京的發展是一環一環地向外鋪攤，是無結構性的擴張。北京的擴張，已經到了發展不能再是硬道理的地步，到了盲目發展是最大污染的地步。如果不解決北京城市盲目擴張問題，就解決不了北京城市熱島效應問題，北京空氣質量優良也就是一個無法達到的目的。

（轉自www.resident.tw/thread-781-1-3.html - 33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