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李　娟

夜向來就是這樣的靜,熟睡的人無從察覺,夜行的人卻能深切地嗅出它的味道。

像這個晚上,一個人沿著冰冷的白玉欄桿,徘徊于河堤的兩頭,感覺這夜仿佛整個兒屬于我了,它滿滿地塞進我的胸腔,任由我的心緒去操縱;然而似乎又不是,我分明是被夜所包圍著、擠壓著,無法逃脫它的圍困,反倒成了它的奴隸。

今晚的夜色并不差,是一個孩子唱著歌謠,數著星星的好時光;但我卻不能,即便是我,也只是多年前的回憶了,此時的我只能感受著河面上吹來的陣陣初冬的寒風。我不敢想像夜的盡頭是什么,或是一縷清晨的陽光,或是兩行痛苦的眼淚,無論怎樣,我知道我都必須去面對。

天上是有月亮的,很圓,但卻散射著冷冷的光,像一首悠婉的曲子,從遼曠的天際跌蕩而來,震碎了身旁的一片柳影,斑駁的痕跡撒落在灰色的青磚上。這樣的月亮真是夜的忠臣,竊了太陽的光輝而來到夜里獨霸一方,它無情地抹去一切繽紛的色彩,只將暗淡的銀灰強加于萬物。還有那天上的星,卑微得可憐,卻簇擁著月發出雜亂無章的光,在無奈的屈服中失去了自己的一片天空。然而,或許我卻不能責怪它們,那會是我的無知;是宇宙給了它們卑微的出身,給了月亮統領夜的特權,這是自然的法則,客觀的存在。

或許還有太多的事情是難以拒絕和阻擋的吧,比如時光的流逝,生存的境遇,和那些既成往事的遺憾與苦痛;它們是宇宙的本貌,生命的產物,讓人難以逃避,畢竟人類也是宇宙的一份子。

看來這個夜晚我非得在忍耐中度過了,我只有親身經歷夜里發生的一切,在漆黑里摸索,在冷風中前行。然而在意識的深處,似乎又有著一種狂熱的躁動,它讓我不甘在忍耐中等待,并唆使我去反叛,去尋找黑夜之外的世界。所幸的是,在這個夜里,我還可以四處走動,可以望見黑暗中點點的燈光,可以想著盼著明天的事情。我還算是一個自由的人,不僅僅是軀體,更重要的是靈魂。

精神的翅膀在夜空中翱翔——這是怎樣的一種境界!我只感到不曾有過的快慰和暢然;而這絕不是自欺欺人,這是一種真實的力量,非凡的勇氣,偉大的超越,它使我從奴隸搖身變為夜的主宰。

那么現在,我想,該是我回到臥室的時候了,關掉燈光,盡管去做——我那美麗的夢。

(指導教師 侯守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