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里有淚

孫傳俠

女經理忙完手頭上的事不覺夜色已晚,就在辦公室睡下了。辦公室是里外間,外間辦公,里間有床,臨時休息用。

半夜,女經理忽然驚醒,她聽到外間辦公室有動靜,很微弱,像是輕輕翻動抽屜的聲音。女經理一陣心悸,心一下蹦到嗓子眼,她的第一直覺告訴她:小偷。

女經理沒慌張,立刻冷靜下來,豎起耳朵繼續聽動靜,想著怎樣對付。她想弄出聲響,把小偷嚇跑。果然,翻動東西的聲音嘎然停住了,屋里一片靜寂?？墒侵灰粫?翻動抽屜的聲音又響了,而且聲音更大了。那聲音告訴她小偷沒有走的意思。

女經理并沒想大聲呼喊叫人,因為呼喊也無濟于事,她的辦公室離門衛距離很遠。這種情況下,她只好發揮自己的機智和勇氣了。女經理壯著膽子大聲問,誰?干什么的。那人不緊不慢地發話了,說:我,小偷。

自報家門,膽這么大,很有來頭啊!女經理忽然意識到,自己還躺在被窩里,趕忙坐起身來穿衣服。小偷好像很懂女經理的想法說:你別怕,我只愛財,不愛色,我不會動你一根毫毛。

女經理穿好衣服,摸黑去開燈。燈突然亮了,一個三十五六歲的男子出現在她面前,女經理心中猛地一動,這張臉她有點熟。女經理懸著的心不禁有幾分放松。

小偷突然從腰里抽出刀子,狠狠地說,我說不愛色,可沒說不要命。你若不拿出錢來,我就一刀捅了你。小偷把閃著寒光的匕首在女經理臉上轉了個圈。女經理并不驚慌,說,你真是沒見過世面,有錢人的身上是從不帶大錢的,再說,我也沒錢。

小偷已沒耐心了,氣急敗壞地說,少廢話,快把錢拿出來,刀子可是不認人的!女經理說,對了,我今天收到一張五十萬的收據單,你看嗎?女經理從桌上的一個信封里拿出一張單據遞給小偷。是一張捐贈款的收據,捐贈給市聾啞學校的孩子買人工耳蝸的。小偷的手下意識地抖動了一下。

女經理說,你再看我辦公室的擺設,再看看我穿的戴的你就知道我的話是真還是假了。

女經理辦公室的沙發已經露出里面的瓤子,辦公桌外層的柒像干饅頭皮點狀脫落。再看看女經理穿的也很是一般,若走在大街上,跟紡織廠走出的女工沒兩樣。女經理說,對我來說,錢財都是身外之物,我向來把錢看得很淡。有時把錢看成一張紙,但有時我把它看作是快樂!

小偷說:有錢當然是快樂了!

女經理說:當我把掙的錢捐給聾啞學校的孩子,看到他們戴上人工耳蝸,想到他們能聽到聲音,我就覺得快樂和滿足,那一刻我感覺,我和孩子一樣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女經理看著小偷的刀子笑著說,其實我所有的財富就在你面前。小偷眼睛一亮,盯著女經理的臉,又迅速朝房間巡視了一遍。女經理指指自己的心,這里有寶藏,這里埋藏的愛心是我真正的財富。

聽到這里,小偷把刀子放回口袋。說:給我一支煙吧。女經理說,我不會抽煙,所以我這里從不放煙,給你倒杯水吧。小偷問:你為什不報警。女經理說,為了你的孩子。小偷驚訝地看了一眼女經理,又趕忙把目光移開,起身向門口走去。到了門口,轉過身問:我用刀子對著你,你為什么不怕?女經理淡淡地笑了,說:我知道你不會傷害我。

小偷不解,問:你怎么知道我不會傷害你?

女經理說,在燈光亮起的瞬間,我就認出了你。你孩子的人工耳蝸就是我捐贈的。那次捐贈會上,當你接過人工耳蝸的時候,你落淚了。雖然時間過去很久了,但我對你的印象很深。只要眼里有淚的人,他的心就不會冷若鐵石,就不會失去人性。小偷沉默了片刻,說聲:對不起,轉身走了。

幾天后,女經理收到一封信,信中只有兩個字: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