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閑篇

邴繼福

顧問辦是個特殊科室:科員都是正科級,年紀都是“五零上”,都在基層挑過頭,都在等著“安全著陸”。如今,時間老人把他們聚到一起。雖然都不甘心,也不得不委曲求全。

別看他們如今老氣橫秋,想當年,可都是基層單位的“小月亮”。那時,他們手握大權,在屬下明星搬的追捧下,個個底氣十足,好像離了自己,單位這個“星”就不轉了。

來到顧問辦,開始都覺著不適應。小車沒了,電話少了,酒局少了,冷臉多了。都很寂寞,也很失落;都不想上班,不愿見人。

人一離開群體,就像魚兒離開了水,難受死了?？鄲炂谝贿^,便都有了新想法: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單位雖然沒權,畢竟是個群體,又都是同命相連的老家伙,哪管去那扯扯閑篇呢,找個樂,總比悶在家里強。

上班的確沒啥事,正好扯閑篇,話題隨便找。先是都懷舊,講當年的勝利和輝煌。嘮起這些,像女人們嘮起自己的孩子和丈夫,眉飛色舞。

個人經歷必竟有限,扯完了,便談別的新聞——從神六上天到衛星探月,從汶川地震到南方大水,從豬肉漲價到華爾街風暴……接著,話題漸漸轉向腐敗、女人、婚外戀……

——唉,聽說沒,咱局大王也有二奶,孩子都挺大了。

——不能吧,挺本份的人,從沒聽說他和女人有染呀!

——也是,人都有七情六欲,現在都興搞個婚外戀,他能例外?

——聽說,他在桃源小區給二奶買房,常開小車送東西,看孩子。

——誰像咱這幾個老家伙這么傻,有權時不會用,只弄得兩袖清風,一肚子酒精,現在沒權了,想干啥都晚了。

談到自己,都有點后悔。特別是先回顧問辦的幾個老家伙,年紀大,膽子小,離開基層好幾年了,啥實惠也沒撈著。

比較起來,他們挺羨慕老朱。這小子最近才回來,剛搭“五零”邊,本來還能在基層干幾年,一封檢舉信把他禍害了。雖然沒查出大事,權力卻被提前剝奪了。

不少人知道他會弄權,有人夸張地說:讓他發手紙,都能發出權力來!有人還說,他好色,單位有點姿色的女人,都與他有染;有人甚至還說,這小子家外有家……

乍開始,顧問辦這幫老頭子不敢和老朱嘮得太深,怕他忌諱。后來發現,這小子無所顧忌,啥話都敢造。只是嘮到女人,他躲躲閃閃。他說,這年頭,男人有幾個情人正常,但二奶絕對不能養!

有人便問:你真沒有二奶啊?他拍著胸脯說:檢察院查個底朝上,我要有二奶,早就露餡了。再者說,我老婆對我那么好,我要是在外邊扯閑篇,能對得起她嗎?

幾個老家伙都信了,像老公雞叼米一樣點頭。頭還沒等點完,辦公室門開了,闖進個年輕女人,還領個孩子。大伙都愣住了,找錯門了吧?

沒找錯,是沖著老朱來的。

見到老朱,女人瘋了似地撲上去:你個老王八蛋!我叫你躲,躲!躲得了初一,能躲得了十五?今個,你當著大伙的面說清楚,你這婚,到底能不能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