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樓冠軍

劉衛平

張老將的腿得了風濕性關節炎，近段時間只見他頻頻往醫院里跑，可每次的治療效果并不理想，這關節炎仍屢治屢犯，把張老將折騰得夠戧。

張老將除了頻頻跑醫院外，還要頻頻往局機關跑。張老將是局里的一名退休老干部，按政策規定張老將的醫藥費可以百分之百公費報銷。所以張老將每次看了病，就要去局機關報銷醫藥費。

張老將以前的身體特棒，從沒報銷過醫藥費。這次張老將生了病，才知道報銷醫藥費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張老將他們單位的辦公室在這座建筑物的第13層。別人上樓都是乘電梯，可張老將不行，張老將只要一搭電梯就眩暈得厲害，簡直就要休克了。所以張老將去局機關就只能爬樓梯，每次都必須爬13層高的樓梯。

第一次去報銷醫藥費時張老將被13層高的樓梯整得要命。張老將畢竟是70來歲的人了，加之他的腿剛剛患了關節炎，所以只能爬一段歇一陣，喘喘粗氣，揉揉膝蓋，實在累得不行了就坐在樓梯上歇一大陣子。

記得那回張老將一共歇了7次才爬上局機關。張老將把事情說給局長聽了，局長并沒立即答應給他報銷醫藥費。張老將是局里惟一正式享受老干部待遇的人，局長也是第一次碰上這種事情，所以局長說要等查文件看看是否有這條政策再說。

張老將第二次爬上13層高的局機關去找局長時，局長說文件倒是查到了，是有這條政策，可現在局里經費緊張，凡是花錢的事都要經集體研究之后才能決定。

張老將第三次爬上13層高的局機關去找局長時，局長說已經研究了，可以報銷。張老將把醫藥發票遞給局長說：請您簽個字吧。局長要張老將先找財務科長簽字。張老將找到財務科，可科長不在。有人說他剛才還在的,現在不知到哪去了。

張老將第四次爬上13層高的局機關時，很順利地從財務科長那里簽了字，可是局長開會去了，局長沒簽字，誰也不敢付錢。

張老將第五次爬上13層高的局機關時，一進辦公室就找到了局長，局長一揮筆就給張老將簽了字。當張老將千恩萬謝地去找出納要錢時，張老將剛才進門時還碰過面的出納小姐卻不見了蹤影。張老將只好第六次爬上13層高的局機關，還好，出納小姐在辦公室，她接過張老將的發票看了兩眼，雙手一攤說,對不起，今天沒錢，請您下次再來吧。

當張老將第七次爬上13層高的局機關，終于將手里的發票換成了91元鈔票時，張老將的心里蓄滿了怒氣。張老將心想，但愿以后再也不要來報這該死的醫藥費了!

可張老將的腿腳不爭氣，他的關節炎還是屢屢發作。張老將只好一次次不厭其煩地往13層高的局機關爬。

也許是因為張老將沒去領導家里打點打點,也許是因為張老將是局里惟一的老干部，只有他的醫藥費能報100%，引起別人的不平吧，反正每次張老將要想把醫藥費報銷到手，都至少要爬六七次高樓。

每當張老將走后，同事們總喜歡打趣地對出納小姐說:“你呀，真看不出還是一個耍猴高手呢!”出納小姐反唇相譏:“那不是便宜你們看了免費猴戲嗎﹖”說得大家像得了無窮樂趣似地哈哈大笑。

張老將那時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讓他每次報銷醫藥費總要費那么多周折，但有一個變化他是明顯地感覺出來了。經過不停地爬樓，他感到腿腳越來越靈便了，以前爬上13層要歇7次，后來只要歇6次，慢慢地減到5次、4次、3次，現在只要歇一兩次，有時甚至可以一口氣爬上局機關。

那個屢治屢犯的關節炎也似乎慢慢地好了。有了這種變化,張老將以前爬樓時積蓄的怒氣全消了，變得心態平和起來。心態一平和，張老將也就隱隱察覺到了局機關的人故意刁難他的原因。

但張老將不說,還是裝出什么也不知道的樣子。張老將甚至開始擔心這些人有一天黔驢技窮而不再刁難他了，那樣一來他就不可能經常來爬樓了，他的關節炎也就有可能復發而給他重新帶來痛苦。好在事實上這種擔憂始終是多余的。

讓張老將高興的好事還在后頭。在不久后該市舉行的一次爬樓大賽中，久經鍛煉的張老將出人意料地戰勝眾多高手而一舉奪冠。面對新聞記者的攝像機,張老將很動情地說：“我能奪得冠軍，首先應該感謝我們局的領導和同志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