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手凄然自盡，“潛規則”顛覆初戀多少愛

李曉霞

2008年10月23日中午，一名男子在四川宜賓市職業培訓學院附近的山林里上吊自殺。死者名叫孫欽予，是個歌手，曾在深圳、廣州、成都等大城市闖蕩?？磕７铝骼烁枋株愋敲胍粫r。一個頗有才華的草根歌手，緣何凄然自盡?

(一)

1992年，宜賓市翠屏區的孫欽予高中畢業，考入瀘州醫學院。在大學里，他經常抱著吉它登臺一展歌喉，成為學校里閃亮的“明星”。畢業時，孫欽予的父親因胃癌撒手人寰，孫欽予放棄在瀘州市人民醫院當醫生的機會，回到宜賓陪伴母親。后來，他在公交公司應聘成為一名司機。

一次，孫欽予在宜賓職業培訓學院演唱時，和時年21歲的童彩萍相識。童彩萍有著一頭柔順的長發和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她非常癡迷音樂，對孫欽予的歌唱才華欽佩不已。愛情悄然進駐在兩個人的心間。

可是，這段愛情遭到童彩萍父母的堅決反對，認為兩人門不當戶不對。孫欽予安慰女友：“你爸爸媽媽說得對，他們當然不希望大學生女兒嫁給一個公交車司機。我想發揮自己的特長去當歌手，等到我功成名就的那一天，我要讓你住別墅、開名車，為你舉辦一場盛大的中西合璧的婚禮!”

孫欽予拿出一對玉鐲，這是他精心挑選的愛情信物——晶瑩剔透，純潔無暇，就像他們純美的初戀，他把這對手鐲分別戴在童彩萍和自己的手腕上。1998年春節后。孫欽予與童彩萍吻別，他背起行囊，踏上了艱辛的追夢之旅。

孫欽予首先來到廣州，在酒吧、歌舞廳和夜總會等場所唱歌或串演一些節目，以磨練唱功和積累經驗。剛開始，孫欽予的收八十分微薄，他渴了就喝自來水，餓了就買兩塊燒餅充饑。有時因交不出房租，孫欽予只能在火車站的大廳里睡上一晚，以幾張舊報紙作為被褥……然而，為了愛情和夢想，孫欽予忍受得住。他牽掛著遠在千里之外的童彩萍，堅定地叮囑自己：“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如果我成不了氣候，是不會回去見愛人的!”

此后幾個月，滿腦子都是“舉成名”“一炮走紅”的孫欽予去了深圳、東莞、珠海等地闖蕩，境遇卻不容樂觀。后來，孫欽予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那就是來自湖北武漢的流浪歌手陳星。孫欽予開始模仿陳星的《流浪歌》和《傷心淚》等歌曲，他到處聯系唱片公司，希望能夠簽約出唱片，卻屢遭碰壁。

1998年12月初，孫欽予回宜賓老家看望在一家廣告公司做專職策劃的童彩萍。這次見面，兩人激情相擁，久久不愿分開。孫欽予下定決心就在四川省內繼續尋夢，這樣兩人至少每周可以見一次面。

戀人間的距離拉近了，可是孫欽予整天疲于奔命看不到未來。每每想到自己在女友面前許下的誓言，他特別郁悶。

1998年12月下旬的一天晚上，孫欽予在自貢市“緣緣”卡拉OK廳唱歌，一個打扮得雍容華貴的女人笑著說：“小伙子，你的嗓音很獨特，我可以出錢為你錄制專輯，全面包裝你，捧紅你!”女人遞過來一張名片，孫欽予接過一看，名片上赫然印著“成都市凱美樂制衣公司董事長、總經理朱燕蘭”的字樣。面對天上掉餡餅的大好事，孫欽予連連點頭：“朱總，謝謝您!我如果成功了，就是讓我給您當牛做馬，我也不會說‘不字!”

孫欽予喜出望外地給童彩萍打電話，說自己遇到貴人了。童彩萍提醒說：“朱燕蘭會不會是騙子?她資助你，圖的是什么?”孫欽予笑著說：“我已通過成都的朋友打聽了，她原是小學音樂教師，20年前辭職經商，現在是有著上千萬家產的大老板。她慧眼相中我，無非是憐才、惜才。我以后賺到大錢，會和她對半分成的?！?/p>

誰知，現實給了孫欽予當頭一擊!原來，雖然他模仿陳星惟妙惟肖，但要出專輯翻唱陳星的歌，不僅要征得陳星本人的書面同意，還要支付高昂的版權費，每首歌至少10萬元。朱燕蘭鼓勵孫欽予：“小孫，你要做自己的音樂，自己寫詞、作曲、演唱。只要是觸及靈魂深處最深的東西，肯定能走紅的!”

1999年春節后，朱燕蘭在成都郊外的文安鎮租了一套民房，讓孫欽予住在那里安心創作。

(二)

朱燕蘭每周都開車前來看望孫欽予，給他帶來日常用品，說些鼓勵的話語。半個月后，孫欽予終于寫出了第一首歌《浪跡天涯》：“春去冬來一年又一年／流浪的人兒到處轉／四季孤獨走茫茫／我與好運似無緣／忍痛流淚別爹娘／為追夢想去遠方……”

朱燕蘭聽了孫欽予的試唱后，眼淚縱橫，說這首歌觸及了她對往事的記憶。此后一個多月，朱燕蘭幾乎每天都要帶著孫欽予參加各種應酬。在酒桌上，她總是把最好吃的菜放在孫欽予面前，要他多吃些。一天晚上，孫欽予與朱燕蘭及幾個副總在一起吃飯，有個副總動了孫欽予最愛吃的紅燒獅子頭，朱燕蘭當即板著面孔，拿起筷子打副總的手：“這是欽予最愛吃的，誰都不許動!”

朱燕蘭無微不至的照顧讓孫欽予有些飄飄然，他打電話向童彩萍通報了喜訊，說幸運很快就要來到，好日子就要來到……

2001年7月初，孫欽予的歌曲專輯等待出版發行之際，朱燕蘭帶著他在成都香格里拉大酒店開了個房間，她直接挑明了話題：“你打算怎么報答我呀?”孫欽予說：“朱總，您比我的親媽還要親，我永遠不會忘記您的大恩大德?！敝煅嗵m打斷他的話：“錢對我來說，只是一串冷冰冰的數字。世上的帥哥有無數，可我偏偏喜歡你這個家伙?！?/p>

朱燕蘭訴說了自己不幸的婚姻，離婚后，是孫欽予的音樂打開了她感情的閘門，她渴望一份知音般的溫暖。朱燕蘭開導孫欽予：“你真單純，我是真心喜歡你，在共同的愛好上，年齡絕對不是障礙?！睂O欽予低頭不語。朱燕蘭開出了一個極具誘惑力的條件：“如果你愿意陪我兩年，我答應贊助100萬元給你出專輯!”孫欽予最終妥協了，和朱燕蘭有了第一次親密接觸……

事后，孫欽予在日記中寫道：“那一刻，我恍然大悟，擺在我面前的是一樁交易，載感到迷茫和恐懼。如果我逃離的話，機遇的大門就會關上；如果委屈順從，我分明扮演了一個情感走私者的角色，實在對不起童彩萍?！睂O欽予在日記中再三向童彩萍表示歉意：“彩萍，請原諒我，我需要錦衣玉食，需要別墅名車，需要你的愛情……我曾是一個好男人，但我定力不夠……我只能隱藏這個秘密，今后好好補償你!”

2002年8月初，朱燕蘭無意中發現了孫欽予的日記，當即對他施壓：“我在你身上付出了這么大的代價，你卻背著我找女人，這不是吃里扒外嗎，你還想不想出人頭地?”面對朱燕蘭的責問，孫欽予只能忍受，他在日記中寫道：“這樣的苦日子哪天才是盡頭?為了音樂和愛情，我只能做出這樣的犧牲，愿蒼天憐憫我!”

2003年9月初，孫欽予終于有了出頭之日。朱燕蘭拿出百萬資金，通過成都響沙唱片有限公司，為孫欽予出版了專輯。拿到CD樣碟后，孫欽予如逢特赦般離開朱燕蘭，踏上了回宜賓老家的客車。一路上，他哼著專門給女友童彩萍創作的歌曲《癡情不變》：“念你，想你，等待著你／夜夜不停地期

待著你／除了想你，還是念你／別笑我太傻氣／我把白天當成了夜晚／分不清東和西……”

(三)

孫欽予回到家，白發蒼蒼的老母親拿出

只玉鐲告訴他：“兒啊，這是童彩萍半年前托人送來的，說要退給你。你這兩年去了哪里啊，怎么沒有你的任何音訊啊?”

孫欽予急忙拿著玉鐲去找童彩萍，見面后，童彩萍告訴他：“半年前我就結婚了，他在銀行工作，我和他生活得很幸福?！睂O欽予問：“你為什么不等我?我和你有個約定啊?！蓖势紱]好氣地說：“你自己做的事情，怎能怪到我頭上呢?”

原來半年前，童彩萍接到一個女人的電話，說孫欽予已是她的人了，請童彩萍離開孫欽予……一氣之下，童彩萍結婚了。

孫欽予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有著生不如死的感覺。他在日記中寫道：“與童彩萍見面后，她那厭惡的眼神和冷漠的表情，讓我整個人都像掉進了冰窖。我真的很恨朱燕蘭，是她揭露了我這段不堪回首的墮落經歷!童彩萍嫁作他人婦，是明智的

因為，我再也配不上像天使一樣純潔的她了?！?/p>

孫欽予閉門幾日，一直走不出初戀情琺帶來的悲傷，想起自己為愛所付出的艱辛，他心不甘；想到自己身染污跡，他悔不當初……憔悴不堪之下，他只有一個心愿，讓《浪跡天涯》火起來，向曾經的女友證明自己。

2003年10月初，孫欽予在廣州市區相了一間簡陋的地下室住下。他打電話給成都響沙唱片有限公司負責人，得知自己的專輯銷量不佳。負責人告訴他：“你唱的歌太悲苦了，悲苦的東西沒人要啊!”

殘酷的現實，讓孫欽予一直沉浸在對昔日戀情的懷想中，他一直掙扎著要出名，現實卻讓他的夢想一次攻破滅。

2007年7月中旬，孫欽予仍是一個默默無聞的流浪歌手，這天他接到大哥從老家打來的電話，老母親病倒了。孫欽予趕緊從廣州飛回成都，然后乘車回到宜賓。在人民醫院的病房里。孫欽予見到了母親，年近八旬的母親患上了高血壓和心臟病。孫欽予從銀行卡里取出僅有的1萬元積蓄，交給大哥作為老母親的醫療贊。

第二天，老母親的頭腦變得清醒了，她拉著孫欽予的手說：“兒啊，你哪天娶個媳婦回來……趁我現在還能看得見!”“媽，您放心吧，我會盡快的?！睂O欽予流下了淚水。

7月底，孫欽予打電話給《宜賓廣播電視報》“紅豆有約”欄目的記者。稱自己是宜賓籍的流浪歌手，想聊一聊自己的情感故事。記者如約前來采訪，孫欽予整整傾訴了兩個小時，最后他對記者說：“我很想回到從前，找一個心愛的女孩，好好談一次戀愛?！?/p>

但是很快，孫欽予就發現這篇報道給他帶來了意想不到的麻煩，周圍的親戚、朋友和同學都戴著有色眼鏡看他，加重了他對過往的罪孽感……

9月底，孫欽予來到重慶，在唱歌維持生計的同時，申請開通了個人原創歌曲主頁和空間，并在搜狐、新浪、網易等各大網站的播客里掛上自己的歌碟，推廣自己的音樂。然而整整努力了一年，孫欽予的歌也沒能在網上“火”起來。

2008年10月22日，孫欽予回到宜賓老家，寫下了一封遺書：“這些年來，我活得太累了，與其這樣茍活著，不如……”轉天上午8時許，孫欽予將幾張宣傳海報和歌碟以及一張印有“浪跡天涯的流浪歌手孫欽予”字樣的名片裝入黑色背包，然后走向職業培訓學院附近的山林，他用一根電線讓自己的生命畫上了句號。

孫欽予自殺后，童彩萍聞訊趕到他的住處，和淚讀完了他寫的一篇篇日記。隨后，童彩萍焚燒了日記告慰已魂歸天國的孫欽予：“我們不說誰對誰錯，但愿你一路走好，在天堂里快樂歌唱!”

編輯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