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難

朱大路

一

某公司男廁所的衛生工作，是由女清潔工承包的。當這些女士左手拎水桶，右手拿拖把，猶豫著走進去打掃衛生時，總讓那些想方便的男士感到不自在。

男士為難，女士也為難，兩難。

二

A國的一位先生，去B國移民局，辦理加入B國國籍的手續。經辦人員問：“如果將來B國與A國打仗，你站在哪一邊？”這位先生頓時語塞。

說幫A國難，說幫B國也難，兩難。

三

面對“金融海嘯”寒風，企業裁員，往往導致就業率降低，增添不安定因素，在社會責任的承擔方面遭受指責；企業不裁員，往往降低盈利能力與市場競爭能力，打擊投資人辦好企業的信心，對增加就業不利。

裁員難，不裁員也難，兩難。

四

“言論自由”，是個熱門話題，多少年來，總是爭個沒完。歸納起來，無非是兩種意思：一種是—— 如果不加小心，會帶來思想混亂；一種是——憲法上早就載明了的，還用得著討論嗎？

對“言論自由”，真是批也難，不批也難，兩難。

五

世上有太多的“兩難”，人生有太多的“兩難”。進也難，退也難；做也難，不做也難。

我不贊成項羽先生的做法——在烏江邊，想到擊退漢軍難，乘小船去見江東父老也難，“乃自刎而死”。這樣做，固然為京劇留下了一個好題材，但多多少少，給人一種消極、簡單化的印象。

人，降生到世界上，是來克服困難的。

六

譬如，要解決本文中第一個“兩難”，可以讓女清潔工先敲門，里面有人，暫等；里面無人，就去打掃?；蛘?，干脆改聘男清潔工。

要解決第二個“兩難”，申請移民的先生只須說一句：“我相信兩國人民都愛好和平，不會打仗。因為戰爭對雙方都沒好處！”

要解決第三個“兩難”，就必須懂得：西方有西方的特色，中國有中國的特色，要允許進行那種從社會穩定出發而不做大規模裁員的探索。

七

如何面對第四個“兩難”？

其實，道理已經明擺著：三十年來，不正是實行了包括“言論自由”在內的一系列方針，才取得了今天的輝煌嗎？既為“改革碩果”歡天喜地，又對“言論自由”畏首畏尾，這不是悖論嗎？

不能過了“河”就拆“橋”。

八

地球不會毀滅，人類無須悲觀。重要的是，在進退維谷之際，要看到穿破云層的陽光。

我喜歡余光中的散文里面對陽光的那種近乎宗教的肅穆情懷。譬如他重游西班牙后，這樣寫道——

“每當外面的陽光一下子穿透了玻璃彩窗，我總是驚喜地仰起面去，接受一瞬間壯麗的天啟?！?/p>

【原載2009年2月17日《大公

報》】

題圖 ／ 難以兩全 ／ 阿伯里安

朱大路

一

某公司男廁所的衛生工作，是由女清潔工承包的。當這些女士左手拎水桶，右手拿拖把，猶豫著走進去打掃衛生時，總讓那些想方便的男士感到不自在。

男士為難，女士也為難，兩難。

二

A國的一位先生，去B國移民局，辦理加入B國國籍的手續。經辦人員問：“如果將來B國與A國打仗，你站在哪一邊？”這位先生頓時語塞。

說幫A國難，說幫B國也難，兩難。

三

面對“金融海嘯”寒風，企業裁員，往往導致就業率降低，增添不安定因素，在社會責任的承擔方面遭受指責；企業不裁員，往往降低盈利能力與市場競爭能力，打擊投資人辦好企業的信心，對增加就業不利。

裁員難，不裁員也難，兩難。

四

“言論自由”，是個熱門話題，多少年來，總是爭個沒完。歸納起來，無非是兩種意思：一種是—— 如果不加小心，會帶來思想混亂；一種是——憲法上早就載明了的，還用得著討論嗎？

對“言論自由”，真是批也難，不批也難，兩難。

五

世上有太多的“兩難”，人生有太多的“兩難”。進也難，退也難；做也難，不做也難。

我不贊成項羽先生的做法——在烏江邊，想到擊退漢軍難，乘小船去見江東父老也難，“乃自刎而死”。這樣做，固然為京劇留下了一個好題材，但多多少少，給人一種消極、簡單化的印象。

人，降生到世界上，是來克服困難的。

六

譬如，要解決本文中第一個“兩難”，可以讓女清潔工先敲門，里面有人，暫等；里面無人，就去打掃?；蛘?，干脆改聘男清潔工。

要解決第二個“兩難”，申請移民的先生只須說一句：“我相信兩國人民都愛好和平，不會打仗。因為戰爭對雙方都沒好處！”

要解決第三個“兩難”，就必須懂得：西方有西方的特色，中國有中國的特色，要允許進行那種從社會穩定出發而不做大規模裁員的探索。

七

如何面對第四個“兩難”？

其實，道理已經明擺著：三十年來，不正是實行了包括“言論自由”在內的一系列方針，才取得了今天的輝煌嗎？既為“改革碩果”歡天喜地，又對“言論自由”畏首畏尾，這不是悖論嗎？

不能過了“河”就拆“橋”。

八

地球不會毀滅，人類無須悲觀。重要的是，在進退維谷之際，要看到穿破云層的陽光。

我喜歡余光中的散文里面對陽光的那種近乎宗教的肅穆情懷。譬如他重游西班牙后，這樣寫道——

“每當外面的陽光一下子穿透了玻璃彩窗，我總是驚喜地仰起面去，接受一瞬間壯麗的天啟?！?/p>

【原載2009年2月17日《大公

報》】

題圖 ／ 難以兩全 ／ 阿伯里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