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記

車兆宏

我的書柜里有一個大盒子，里面裝滿了我收藏的100多塊石頭。這些石頭大多有鴿子蛋大小，個別的有拳頭大??；有黑紅色、灰色及各種混雜的顏色；有花崗巖、玄武巖及少量的頁巖。每塊石頭上貼有一塊膠布，上面寫有地點、日期，個別的注有名稱。凡是注有名稱的石頭，都是托同事代撿的，或是同事撿來送給我的，其余都是我自己揀的。這些石頭不是標本，但對我來說勝過標本。

我收藏的國內的石頭，北起二連浩特國門，南到海南島的天涯海角，東起老龍頭，西到帕米爾高原。還收藏有歐洲的石頭，美洲的石頭，甚至還有南極洲的石頭。

在泰山，朝圣者壘起一堆堆石頭，祈求平安吉祥。我也把泰山頂上的石頭，放在自己的盒子里，把平安吉祥帶回家，留下觀賞泰山壯麗風光、與同事汗流浹背攀登的記憶。

有一塊石頭上有一粒黃豆大小的黃金，那是在馬蘭關選點時從當地土法開采黃金的礦石堆里挑揀的。其實那黃豆大小的黃金粒并不都是黃金，只是含有一點黃金的礦砂，若真是黃金，礦主是不會讓外人隨便拿的。

那塊滾圓的石頭，是我從克里姆林宮揀的。當時蘇聯剛剛解體，市內道旁還可以見到為819事件死難者所獻上的鮮花。

2003年6月9日，我到達海拔4767米的昆侖山口，目睹了8.1級地震在大地上撕開的長達千里的裂口。我扶著己被震斷了的昆侖山口殘碑，與祈求平安、鎮妖除魔的巨大的圖騰合影。我吞下潔白的積雪，讓純潔與神圣穿過我的心房。我揀起破裂面上白玉般的、綠白相間的、紅灰相間的石頭，留下這場災難的深深的記憶。

2003年6月，我與哥弟駕車回到生活了十幾年的商州，在清澈的丹江上游，我揀起五光十色的河石，帶回北京，喚起我童年在丹江游泳、經歷苦難和解放的建議。

我的陽臺上放有一塊石頭，上面長著一束高4厘米左右的植物，纖細的株干的末端像是燈泡里的鎢絲。這塊石頭和這株植物來自南極，是我請小張去南極科考的先生帶回的，熱心的小張，不僅給我帶回了石頭，還特意選了上面長了植物的一塊石頭。我十分珍惜這塊來自遙遠大陸的石頭，經常給石頭沾點水，幾年來，石頭上的植物已長了3厘米，相當于在南極生長幾千年的高度。遺憾的是，有一天刮風，將植物從石頭上刮了下來，我只好用北京的泥土，重新將植物固定在南極石上。

我剛從學校畢業時，曾到新疆巴楚進行測量，我在被稱為死亡之海的塔克拉瑪干沙漠的深處揀了一塊石頭，由于幾十年的搬遷，這塊石頭已不知去向。2003年同事小索前往6.8級地震現場應急，我發短信給小索，請他在巴楚給我揀一塊石頭，熱心的小索一下子給我揀了三塊鵝蛋大小的石頭。以后小索每次到達現場，都忘不了給我揀當地的石頭。

稱我為小哥哥的車教授，知道我有收藏石頭的愛好，不用我囑托，每到一地，主動為我揀石頭。車教授揀的每塊石頭，造型美觀，層理清晰，都具有觀賞性，并為每塊石頭寫下有關產地、巖性等詳細的文字，而且揀的石頭都有拳頭大小，讓我從中挑選。作為駐美外交官家屬的老高到美國探親，給我帶回了紐約曼哈頓及大西洋海灘的石頭……

節日里女兒帶著5歲的外孫女來看我，打開門一看，外孫女托著一個精美的盒子，口里連聲喊著：“姥爺好!這是我送姥爺的禮物!”打開盒子，里面整齊地排列著32種花花綠綠、五光十色的巖礦石標本，除了各種常見的巖礦石之外，還有黃亮的瑪瑙，淺綠色的海藍寶石，褐色的木變石，透出褐色光澤的石榴石等，甚是光彩奪目。原來小外孫女曾看過我收藏的石頭，在媽媽帶她參觀自然博物館的時候，她見到這些比姥爺收藏的石頭更好看的石頭時，纏著媽媽買來送給姥爺。這些石頭，成了我的特別珍藏。

100多塊石頭，有的來自名山大川，有的來自沒有人煙的荒野，有的曾經每天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有的卻首次與地球上的高級生靈謀面。是大自然賦予他們生命，我賦予他們靈性。

我每到一處，都要留下這次行程的記憶，一張地圖，一本介紹當地人文地理的書，一塊當地的石頭。我收藏的石頭，或多或少地滿足我的這種期望。

每一塊石頭，都有一段經歷，都喚起我的一段記憶，喚起我對當地風光的回憶，喚起我對同伴的懷念，喚起我的光榮及驕傲。盒子里收藏了我的一段經歷，一段回憶，一段友誼，一段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