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漢孫紅雷：我的偶像是父親

劉彩華

2009年4月,隨著《潛伏》熱播,孫紅雷又一次火爆熒屏,征服了大批觀眾。然而,很少有人知道,孫紅雷今天的成功來之不易,他曾經是一個叛逆少年,差點就走了歪路。這個被貼上“硬漢”標簽的男人,談到自己的過去時卻一臉柔情,他無限深情地說:“我能有今天,是父親讓我看到了本不屬于我的風景……”

曾經是叛逆少年,曾經是父親心口的傷

今年已經39歲的孫紅雷出生在哈爾濱,父親是哲學老師,在幼時的孫紅雷眼里,父親總是穿戴整潔,頭發打理得也很有型,有這樣帥氣的爸爸讓他感到很驕傲。

孫紅雷上小學后,一天,他熱情地邀請同學們到他家里玩。一群少不更事的孩子來到孫紅雷家后都驚訝地叫道:“你家怎么這么小啊,還要住這么多人!”在同學們異樣的眼神中,孫紅雷突然發現自己和同學們的差別,看著同學們穿戴鮮亮,再看看自己成天穿著打了補丁的衣服是那么刺眼。

原來,孫家全家七口人,一直住在一間28平方米的俄式老房子里,房子里搭了兩層的吊鋪,這樣才住了下來。父母微薄的工資根本無法應付這一大家子人的吃飯問題,懂事后的孫紅雷經?？匆娔赣H向周圍的鄰居借錢度日。此時,父親曾經高大的形象在孫紅雷眼里漸行漸遠,他甚至開始怨恨父親不能讓他們過上好日子。

因為家境的貧困,孫紅雷經常遭到同學們的取笑甚至是欺負,不甘示弱的他便三天兩頭與小伙伴打架,于是,被老師罰站挨訓成了家常便飯。漸漸地,他不愛去學校,還學會了逃課。小學畢業考試的前一天,當父親找到他的時候,他竟然和幾個街頭少年在街角學抽煙,孫父非常生氣,狠狠地揍了他一頓,可是孫紅雷沒有哭,他怨恨地看著父親說:“為什么我總是要被別人嘲笑、欺負,我討厭生在這個家!”兒子的話讓孫父愣住了,那一刻他的內心滿是痛楚和愧疚。

孫父試圖開導兒子,可此時的孫紅雷叛逆心理越來越嚴重,依舊和那些街頭少年混在一起,儼然成了小混混。為此,孫父焦慮萬分。為了拯救兒子,他下定決心讓孫紅雷轉學,最后孫父選定了以學風嚴謹而著稱的哈爾濱18中學。為此,從來不求人的他不得不四處托人,還東拼西湊地借錢,終于讓孫紅雷得以入學。

在學校住讀的孫紅雷徹底脫離了家庭的管束后,有一種“解放”般的感覺。他癡迷那時風靡的瓊瑤小說和鄧麗君歌曲,他還“引領時尚”,成為全校第一個燙“爆炸頭”的男生。孫父被老師叫來學校,看到兒子第一眼時,他簡直被孫紅雷的樣子嚇到了。

在學校里,孫父只得向老師不停說好話?；氐郊?怒不可遏的孫父將孫紅雷大罵一頓,并押著他去理發店剪掉了他的“爆炸頭”。倔強的孫紅雷在心里更加排斥父親,這以后他連話都很少跟父親說,父子倆的關系變得越來越疏離。

看著兒子對自己冷淡的眼神,孫父心里很難過,但是為了孫紅雷的將來,他只有將“蠻橫”進行到底。安穩了沒多久,孫父又接到孫紅雷班主任的電話,原來,孫紅雷已經幾個晚上沒上晚自習了。一聽這話,孫父氣急敗壞地想找到兒子狠狠地教訓一頓,可為了查個究竟,這天晚上,孫父偷偷地在晚自習的時候跟在他身后。他發現孫紅雷來到哈爾濱青少年宮,并進入一間舞蹈室。

通過打聽,孫父知道這是時下最紅火的霹靂舞培訓班,他偷偷站在窗外看里面的孫紅雷。他發現兒子正全神貫注地跟著老師學動作,那認真的勁頭,孫父從來都沒有看到過。

這天晚上,當孫紅雷從舞蹈室出來看到父親時,他吃了一驚,但是立即表現出一副不屑的樣子說:“你要打要罰,我都認了,但是我真的非常喜歡跳霹靂舞,不管怎樣我都會繼續學下去?！?/p>

孫紅雷的話把孫父鎮住了,父親思考了片刻說:“既然你喜歡就接著學吧,不過你跳得這么好應該參加比賽,如果能拿獎就繼續跳,如果不能就安心學習,行嗎?”父親的話讓孫紅雷大感意外。其實孫父這是不得已玩起了迂回戰術,他知道兒子性格倔強,如果斷然阻止肯定會起到相反的作用。

為了能夠拿獎,孫紅雷每天放學后刻苦練習霹靂舞。終于,在上高二的時候,孫紅雷參加黑龍江省霹靂舞大賽,竟然獲得了一等獎。消息傳來,孫父在為兒子驕傲的同時,也有些不安。

果然,拿獎回來后的孫紅雷向父親提出了休學的請求,他要跟隨霹靂舞明星藝術團去全國各地巡演?？粗鴥鹤訄远ǖ难凵?孫父不得不點頭同意。他知道孫紅雷這下子可能永遠上不了大學,兒子的前途未卜,回想兒子這些年走的路,孫父心中總有種難以言喻的傷痛。

父愛為兒子的夢想撐起一片天

孫紅雷沒有想到自己這個瘋狂的要求竟然得到父親的應允,他興奮不已,立即辦理休學手續,踏上了四處巡演的征程。四處演出的日子不僅極大地滿足了孫紅雷的表現欲和虛榮心,還相當賺錢!孫紅雷將收入的一大半都寄回家里,非常得意地給父親寫信說:兒子現在能掙很多錢了,您就由著性子花吧!

可是,等孫紅雷演出休整期回到家,他發現家里仍然還是寒酸樣,父親的一件大衣穿了十幾年了仍然在穿。于是,每次回到家,他都會給父母買許多禮物,為家里更換現代化的家電,父親只會在一旁不停地說:“這得花多少錢呀……”在賺了大錢的孫紅雷眼里,父親的迂腐更讓他瞧不上了。

一次,孫紅雷出門拜訪朋友后回到家,他發現昏暗的屋子里沒有開燈,只有父親一個人在家。孫紅雷順手開燈后,他吃驚地發現父親在趕緊擦淚。孫紅雷很意外,在他的追問下,父親的淚水又滾落下來,他緊緊拉著孫紅雷的手,傷心自責地說:“孩子,單位分房沒有分到我頭上,你以后結婚就沒房子了!”說完父親更是痛哭起來。

那一刻孫紅雷的心被震動了,他眼含淚水緊緊地抱住了父親。這以后,孫紅雷漸漸改變了對父親的態度,不再對他的建議嗤之以鼻,不再用不屑的眼神去看父親,而是經常和父親嘮嗑,有什么想法也愛講出來聽聽父親的建議。

1991年,霹靂舞開始落伍,喜愛霹靂舞的人越來越少了,孫紅雷所在的全國巡演明星團不得不解散?；氐郊液蟮膶O紅雷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父親看在眼里,憂在心底,可他從沒有在孫紅雷面前表露過,在閑暇時間更多地是和孫紅雷一起下下棋,逛逛街。只是偶爾孫紅雷會從書桌上發現幾本勵志的書籍,百般無聊之下看過后,這些書都給了他很大的精神力量,他知道父親在用這種方式激勵自己。

后來,孫紅雷看到當時的“小虎隊”風靡一時,于是,他和幾個朋友組建了一個“小狼隊”,他們要自己排練節目,自己尋找演出機會。孫紅雷的決定得到父親的支持,在最艱難的時候,是父親拿出了當年他寄給家里的錢,父親告訴他那些錢他們一分也沒有動,就是希望在他有需要的那一天能拿出來幫忙!孫紅雷才知道這么多年真正迂腐的人原來是自己。

在家人的支持和自己的努力下,“小狼隊”在哈爾濱很快有了市場,孫紅雷也成為哈爾濱小有名氣的舞者,他再次將收入的大部分都交給父親。

1995年初,孫紅雷在參加哈爾濱電視臺的一臺晚會時,認識了來此演出的牛振華、馮鞏等明星,孫紅雷精湛的舞技和豐富的表情給他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排練之余,活躍的孫紅雷很快和他們成為了好朋友。這天在賓館里,孫紅雷跟他們聊天時,熱心的牛振華說:“你這么能演,不去報考中央戲劇學院,豈不是太可惜了?！?/p>

牛振華的話激起了孫紅雷的興奮勁,可是看看鏡中自己,孫紅雷就有點泄氣?；氐郊?他把牛振華跟他說的話,以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父親,父親沒有說話,電視里正放著當時流行的電視劇《過把癮》,過了一會兒,孫紅雷只聽見父親說:“大家都喜歡看《過把癮》,其實王志文也不怎么好看啊,可他演得是真好看?！备赣H的話如醍醐灌頂,讓孫紅雷意識到平凡而真實的演員只要努力也是有生命力的!

孫紅雷決定報考中央戲劇學院。父親拿出了他這幾年演出時賺的錢交給他并認真地說:“既然你決定了,不管遇到什么困難都一定要堅持下去!”帶著父親的囑托和期望,孫紅雷背著行李一個人來到北京,他找到中戲的一位老師說要報考表演系?？僧敃r老師對他說:“你不合適,你太胖了?！睂O紅雷答應老師,在考試前的一個月內一定減掉20斤。在老師質疑的眼神中,孫紅雷開始了殘酷的瘦身運動。

孫父得知兒子要在一個月內減掉20斤的計劃后,心疼得不得了,可為了兒子的將來,他狠心地當了“監工”。在哈爾濱的他每天天不亮就打電話到兒子住的招待所,讓服務員叫醒孫紅雷。就這樣,在父親的監督下,孫紅雷很早就起來跑步,一跑就是25圈。在平時,孫父還一天幾個電話提醒孫紅雷不要貪吃,還四處收集減肥秘方,用快遞寄給他……一個月過去了,孫紅雷沒有吃過一粒糧食,在父親的監督和各種偏方的幫助下,他的體重一下子減了36斤,最終憑著出色的表演成功地考進了中央戲劇學院!

孫紅雷激動地給父親打了電話,電話的那一頭,孫父哽咽了,他知道兒子在一點點地接近夢想,他為兒子驕傲,也心疼兒子為此付出的艱辛。

父親是“潛伏”的榜樣

想到父親為自己所做的一切,孫紅雷心中就有一種溫暖和力量。進入中戲后,孫紅雷的表演天賦被充分挖掘,他克服重重困難刻苦學習,畢業后,他進入了中國國家話劇院,成為了一名話劇演員,并獲得了戲劇界的大獎——梅花獎最佳男主角。之后,孫紅雷進入演藝圈發展,1999年,他被張藝謀看中,和章子怡等演員一起拍攝了電影《我的父親母親》,獲得了一致好評。

孫紅雷憑借不俗的演技開始在演藝圈大展拳腳。2000年,在趙寶剛導演的電視劇《永不瞑目》中,他出演了一個只有68場戲的打手,當《永不瞑目》在全國熱播的時候,卻有不少觀眾記住了他。孫父看到兒子在劇中精湛的表演,忍不住給他寫了一封信:“一個演員,只要你認認真真地演每一個角色,無論大小,一定有人看得到。記住,角色有大小,但演員沒有?！?/p>

父親的話成為了孫紅雷前行的動力?？粗鴥鹤釉絹碓郊t了,孫父感到驕傲。從當年在街頭發現兒子“學壞”的時候,對于孫紅雷的未來,孫父沒有一天不操心:在兒子放棄高考去巡演的時候,他曾經幾夜失眠;當兒子考上中戲的時候,他擔心出來后找不到工作;當兒子進入演藝圈時,他又擔心沒有觀眾喜歡……看著兒子越來越有出息,孫父打心底里高興,可現在他更擔心兒子在浮躁的演藝圈迷失自己,于是經常以信件的形式為孫紅雷提個醒。

孫紅雷為了工作方便,將家安在了北京。2004年,孫紅雷將父母接到自己身邊居住,可是因為父母不習慣北京的生活,加上孫紅雷成天在外拍戲,住了沒有多久,父親便提出離開。無奈,孫紅雷只有送他們回哈爾濱。在機場,孫父一直有話要說,可是想要開口卻又縮了回去,這時心直口快的孫母說出了孫父的心里話:“孩子,你爸爸是希望你早點找個好女孩,我們也放心。他怕給你壓力,一直不讓我在你面前提這事,但是你知道,這一直以來都是他的心病?！边@天,父母帶著對他的牽掛回了哈爾濱。

孫紅雷沒有心思去想太多個人問題,而是把全部精力投入到演藝事業中去。因為害怕見到父母那期盼的眼神,他很少回家。2006年電影《天堂口》拍攝期間,孫紅雷接到大哥打來的電話,說母親的糖尿病惡化,情況非常嚴重。那一刻孫紅雷為自己的自私和疏忽而深深自責,他立即聯系北京的醫院要母親來北京治療?？墒悄赣H年事已高,而且已經到了糖尿病晚期,治療效果并不明顯。

2007年的大年初六,孫紅雷的母親離開了這個世界。母親去世后,孫紅雷和哥哥忙著料理母親的后事,等一切結束后,他才發現父親在母親去世后沉默了很多,經常一個人坐著,不停地撫摸和母親生前合照的照片。這一幕讓孫紅雷眼眶濕潤。他擔心父親的身體和心理狀況,于是向劇組請假,一直陪在父親身邊,陪父親嘮嗑,拉著父親四處逛逛,就像當初父親開導他一樣,他希望父親能早日走出傷痛。

看著兒子被劇組一個接一個電話催,孫父有些不忍,他讓孫紅雷早點回去工作,可是孫紅雷就是不愿意走,他要讓父親和他一起去北京,讓他好好盡孝。孫父無奈只有和孫紅雷一起回到北京。

父親來到北京后,孫紅雷立即花高價錢請了一個哈爾濱籍的保姆來照顧父親的飲食起居。每天不管拍攝多晚,他都要回家,因為他知道父親每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要到他的房間去看看,他不想讓父親擔憂。

擔心父親每天呆在家里無聊,孫紅雷就想辦法給父親“找事”。 2007年7月,孫紅雷接拍了陳凱歌大導演的《梅蘭芳》,里面的角色是他之前從沒有接觸過的類型。第一次出演“文戲”,孫紅雷在父親面前很“緊張”,他還給喜愛戲曲的父親“布置”了許多任務,讓父親去幫他查自己飾演的邱如白的各種詳細資料。為了兒子,孫父每天進出圖書館,一板一眼地工作起來,看到自己能幫到兒子的忙,孫父心里十分高興,而孫紅雷更是為父親的高興而開心。

之后,孫紅雷即將出演《潛伏》中的地下黨員的時候,也如法炮制,讓父親提前看劇本,幫他仔細拿捏“余則成”的心理和分析那個時代的背景。有時候拍攝順利,回家比較早,孫紅雷還會將自己那一天的拍攝心得與父親分享,并讓父親提出問題。有時候孫紅雷采取了父親的建議后,回家還會大張旗鼓地說連導演都夸這一出戲演得好。

孫紅雷想出的這一招還真管用,孫父為了完成兒子給他的“任務”,每天忙忙碌碌,生活過得越來越充實,漸漸地走出了喪妻之痛。而《潛伏》在各地電視臺熱播的時候,孫父也每天緊張地守在電視機前,成了一個徹底的“潛迷”。在劇情接近尾聲的時候,孫父終于對孫紅雷發出了由衷的贊嘆:“兒子,你這個演得真不錯?！睂O紅雷則幽默地說:“那是您指導有方呀!”

如今,孫紅雷的演技日臻成熟,在演藝圈的地位越來越穩固,電影《梅蘭芳》和電視劇《潛伏》,讓孫紅雷的人氣和事業都達到了一個巔峰。今時今日,回想起自己走過的路,孫紅雷的心里就有很多感慨。在自己人生的每一個關鍵路口,總有父親那溫暖而堅強的身影給他引導和力量。2009年5月,孫紅雷在一檔節目中接受采訪時說:“現在,常常有朋友戲謔說我演的角色都是對女性有相當‘殺傷力的魅力硬漢,我聽后就會饒有興趣地想到父親。在我眼中,最有魅力的男子漢肯定是我的父親,他是我的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