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的舞者

曹寅蓬

一個人的舞蹈，在街上，半夜十二點鐘，霓虹燈下，這個人圍著燈柱跳舞。踢踢踏踏踢、踢踢踏踏踢、踏踏踢踢踏、踏。踏踏踢踢踏……影子跟他寸步不離。變幻出無數舞者，他們踏著整齊的步伐跳躍著，手拉著手圍著那根柱子旋轉著跳躍。

街上空無一人，除了這個舞者之外。還有就是過路的野貓。不止一只，其中的一只停了下來，靜靜地駐足在街角旁，用它那雙熒綠的眼睛注視著舞者。目不轉睛地一刻也沒有離開。這時卻離開了。

舞者離開了那根柱子，捶打著身體并側著身子跳離了此處。這個人一會兒直起身子。一會兒又彎下腰，一會兒張開雙臂。一會兒又捶打著胸口，始終保持著舞者的姿態。他沿著一條一條的街道奔跑著跳躍著。又是一個急停。

在另一個街角。在另一個燈柱下，他圍著這根柱子跳躍著，踏、踏，踏、踏。踏踢踏踢踏踏、踏踢踏踢，踏踏、踏，踏踏踢踢踏。踏踏踢踢踏……節奏有力而鏗鏘，皮鞋踩踏著地磚啪啪作響。又一只野貓停了下來，它在那個街角的對面向這邊張望著，它局促不安地圍著對面那個街角的燈柱轉著圈子。

這樣，兩個舞者在同樣的兩個街角上同臺競技。跳著跳著，就只剩一個舞者了。貓舞者技不如人逃掉了。

這個人繼續向前旋轉著跳躍，他把他的外套脫了下來扔掉，他的那件外套像魔毯一樣地飄飛出去。正當他沉浸在歡快的舞蹈當中時，一群游蕩的流氓竄了出來，他們揮動著拳頭向這個舞者的身上砸去，舞者卻在不經意間。踢踏著把這些個無賴料理在地，繼續著快捷的舞步。

可奇怪的是那些個流氓們卻又從地上爬了起來，追隨著這個舞者，踢踏踏踢，踢踏踏踢，踏踢踢踏踏，踏踢踢踏。踏踏踏、踏踏……一直狂奔而去。流氓們很快地融入了舞者的節奏，他們仿怫就像舞者的影子一樣，不。他們已經是一群舞者了。

這群舞者沿著一條一條的街道奔跑跳躍，午夜里的那些零星的夜行人們也很快不約而同地加入到了舞者們的行列中，他們已不在人行道上了，而是跳到了大街上，他們一路行進著。隊伍也在不斷地壯大，舞者們整齊劃一的步伐踩踏出來的撼人節奏驚醒了覺睡中的人們，每當跳過一條街道。這條街道兩側的燈光就會全亮起采，不一會兒，這里面的人便都從各自的房間內走了出來，加入到了舞者的行列中。

每過一條街道，便跳亮了一條街道。一條接一條的街道亮了起來。舞者的隊伍現在已排滿了整個街道，而這個人就是他們的領袖。他在最前面，他的一舉一動。引領著后面的一舉一動。他停下。后面就都停下，他旋轉，后面就都旋轉，他踏步，后面就都踏步。踏、踏，踏、踏，踏、踏，踏、踏，踏踏踏、踏踏踏踏……

又不知跳過了多少街道，這個人后面的追隨者們已占滿了好幾條街道。他們嚴肅認真。虔誠神圣，兩條腿上下交錯著踩踏，雖然人數眾多?？梢琅f那么整齊，同時落地的聲音可以傳出很遠，這種撼人的聲音也傳到了警察的耳朵里，幾乎所有的警察都嚴陣以待，以防不測。

當警察們的盾陣開始向舞者的隊伍挺進的時候，舞者們卻沒有顯現出絲毫退卻。依舊整齊地跳躍著。這時。警察們在他們將要到達的街道上停了下來，想要阻止這群舞者們向廣場中心行進。

這個人，在警察的盾陣面前停下來。后面的人群便全都停了下來。就在此刻，這個人忽然用手掌拍擊了兩下。緊接著又踩踏了兩下。旋轉了一圈。又瘋狂地跳起來，后面的人們也瘋狂地跳起來。頓時，舞者們按著這個人的節奏踩踏出了雷鳴般的聲響?？耧L暴雨般地向盾陣傾瀉了過去。

不可思議的事情終于發生了，警察的盾陣頃刻之間便化為烏有，他們像潮水一般分向兩側，而警察隨即也加入到了舞者們的行列之中。

廣場就在前面，踢、踏，踢、踏。踏踢踢踏，踏踢踢踏，踏踢踢踏踏，踏踢踢踏，踏、踏……這種聲音已傳遍全城，人們從四面八方像著了魔似的擁向廣場，整個城市被所有亮起來的燈光照射得猶如白晝一樣。這時。這個人站在廣場的中心。成千上萬的人們。一片寂靜，啪、啪!隨著兩聲清脆的拍擊聲，全城的人都跟著這個瘋狂的始作俑者，一起跳起舞來，原本空曠的廣場就像一個巨大的喇叭，舞者們則在這個巨大的喇叭上踩出了可以震撼一切的聲響。

他，這個人，就是瘋狂的舞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