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臺詞的會話含義分析

一、 引言

號稱“華語第一諜戰巨制”的《風聲》，講述了抗戰時期，汪偽政府一高官被暗殺，引起日軍高度重視，日軍頭領懷疑偽軍情報機關內五名官員有一個是與抗日組織關系密切的內奸“老鬼”。為了找出“老鬼”，日軍和偽軍對行政收發專員顧曉夢、譯電組組長李寧玉、偽軍剿匪大隊長吳志國、剿匪司令的侍從官白小年以及軍機處處長金生火五人進行了審問，這五人分別經歷了從心理戰到酷刑的嚴峻考驗。

影片始終圍繞“誰是老鬼”展開，而作為整個故事最大的謎團，聰明的導演不僅借助了演員們的神態表情和肢體動作，更充分利用了語言的強大功能，層層設懸，令觀眾摸不著頭腦，吸引他們對“老鬼”產生種種猜測?？梢?，在具備了電影化的視聽享受的同時，《風聲》也為我們制造了一場語言學的“盛宴”。

本文就將從語用學的視角，運用會話含義理論，結合影片中的一些語言實例，來進一步透析《風聲》各人物角色的性格及心理活動。

二、 會話含義理論

會話含義理論是由美國語言哲學家格賴斯于1967年在哈佛大學的威廉?詹姆斯講座上提出的。這其中，他提出的“合作原則”和“會話含義”兩個重要概念，主要是為了說明人們在交際過程中怎樣相互合作以及如何理解表達者的話語意圖。

合作原則要求每一個交談參加者在整個交談過程中所說的話都符合這一交談的目的或方向，就是這些原則使得他們能夠繼續進行有意義的語言交際。合作原則具體內容包括：1.數量準則：指所提供的信息的量，所說的話應該包含當前交談目的所需要的信息，而且盡量不要包含多于需要的信息。2.質量準則：指的是我們所說的話應該力求真實尤其是不要說那些自知虛假的和缺乏足夠證據的話。3.關系準則：即我們所說的話要有關聯。4.方式準則：說的是我們應該清晰明了的說出所要說的話，尤其應該避免晦澀、歧義的產生，語言要簡練、有條理。格賴斯指出：這四個準則各自具有的重要性是不一樣的，在遵守各項準則上，不同的說話人，不同的場合，會有不同的側重。

會話含義是語用學的核心內容。會話含義的產生主要因為是說話人違反了合作原則及其相關準則，聽話人只好迫使自己超越話語的表面意義去設法領悟說話人所說話語的隱含意義。格賴斯的“會話含義理論”不是從語言系統的內部，比如語音、詞匯、語法等方面去研究語言本身所表達的意義，而是主要根據語境研究話語的真正含義，去解釋說明話語的言外之意。

三、 會話含義理論在本片中的運用及分析

本片在臺詞方面，巧妙地運用了會話含義的作用，在多處故意讓角色違反合作原則的四個準則，從而通過人物語言制造出層層迷霧，一步步將故事情節推向高潮，進而將語言所具有的特殊效果發揮到了極致，觀眾也從中體驗到了人物微妙的心理活動及鮮明的性格特征，領略了一個個鮮活的人物形象。

下面摘錄本片臺詞中違反四項準則的實例來一一加以分析。

1、 違反數量準則。

(1)顧曉夢：這他媽什么地方啊，一塌糊涂！

白小年：裘盛懷的別墅，這里被日本人收啦，改成行宮。只接待高級軍官。

(2)李寧玉：我怎么可能去舉報你呢？都什么時候了！情報比你的命還重要嗎？比命重要嗎？……

例（1）白對顧的回答沒有最后一句也已經完整了，但他又加了一句從而使所提供的信息超出了現時需求，違反了數量準則。其實，這句話將這里所產生的會話含義更加深入了?！爸唤哟呒壾姽佟?，就將這次抓“老鬼”的行動定位在了偽政府的上層軍事官員之中。這說明在當時那個內憂外患的時期，我們的地下抗日成員無所不在，他們機智聰穎，能夠偽裝融入敵人的上層社會，潛伏在敵軍的重要部門，竊取情報，為我們的革命貢獻力量。同時，這句話也暗示了這場抓“老鬼”行動之艱難，能夠潛伏在敵軍上層的“老鬼”，絕不會是一般的抗日成員，她必定有著堅強的意志和聰明過人的頭腦，就算在行動泄露的情況下她也懂得如何巧妙地隱藏自己的身份維持大局。因此要想在五位高級軍官中找出內奸，必定會“大動干戈”，這預示了一場“暴風雨”的來臨，也進而為情節的進一步發展埋下了伏筆。

例（2）李后面又加了一句幾乎是重復的話，多于了需要的信息。但是，李“比命重要嗎”這一反復，恰如其分地表現出李、顧二人的姐妹情深，李不忍心看到自己的好姐妹去送死的心情。這在殘酷的革命年代，是多么難能可貴的情感，這一份溫情與當時日軍的殘忍、叛國賊的丑惡也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2、違反質量準則。

（3）王田香：都是自己人嘛，怎么弄成這樣！

（4）李寧玉：我知道（老鬼）不是吳大隊長，放心，我絕不會揭發你。

王田香，偽軍特務處處長，是日軍軍官武田的爪牙，也是此次抓“鬼”行動酷刑的執行者。例（3）是王在一次晚飯時，五位官員狗咬狗發生矛盾沖突后不歡而散時說的。表面看起來他是調和者，想要維護大家的團結，實際上他是在說自知虛假的話，這一臺詞通過違反“質量準則”，將王田香這一惺惺作態、狡猾、詭詐的叛國賊形象刻畫得淋漓盡致，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小人、偽君子！

例（4）是李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的胡亂猜忌，說此話時她缺乏足夠的證據指證顧，只是想試探一下顧，沒想到顧真的被她騙了，坦白了自己的真實身份。這一句雖然亦有悖于“質量準則”，但也足以讓我們看出李是一個心思縝密、著實聰明的女人。

3、違反關系準則。

（5）金生火：看來今晚這會議非同小可啊。

白小年：說不定，會要了誰的命。

金生火：為什么？

白小年：看不見特務處王處長來了嗎！

（6）李寧玉：你不是跟我說，你媽一直要把你培養成個大家閨秀嗎？

顧曉夢：對啊。

李寧玉：這還是第一次看你做女紅啊。

顧曉夢：玉姐，不知道為什么，我就是看你特別親，特別是今天。

例（5）金問為什么這次會議會要人命，白應該回答具體的利害原因，可是他卻一反會話含義中的關系準則，答非所問地丟出一句“看不見特務處王處長來了嗎”。白這一經典的回答預示了這次五人的裘莊之行必將有人送命，從而為后文渲染了恐懼的氣氛。此外，王處長來了“就會要了誰的命”，說明王處長是一個“邪惡”的代表，他是集殘酷、狠毒于一體的酷刑執行者的形象。的確，如果我們繼續往下看的話，就會知道影片中每次的威逼利誘、嚴酷審問都是由他——這一日本人的走狗來親自“主持”的！

例（6）顧完全將李的話題扯開，她的回答與李的話題沒有一絲關聯，缺乏相關性，違反了“關系準則”。顧通過違反“關系準則”，實際上是在傳遞這樣一個信息，她深知自己這次的裘莊之行難逃一劫，已經做好為革命犧牲的準備?！叭酥畬⑺榔溲砸采啤?，特別是自己的最后時光沒有親人陪伴的情況下，一直情同手足的玉姐就是自己的“親人”，在生命的最后跟自己的“親人”表露一下心聲，也是死而無憾的了。這足以見得顧其實也是一個性情中人，一個普通的女人，只是革命之火讓她變得外表看起來很堅強，在她的內心深處其實也像普通人一樣一直掛念著自己的家人，當然也少不了對玉姐深厚的姐妹情誼。

4、違反方式準則。

（7）白小年：這么豐盛，吃的上路飯嗎？

（8）武田：我是罪犯，可我有一點比你強，我要回家了。

吳志國：我來送你上路。

例（7）和例（8）的“上路”一詞均是一種歧義的表達，違反了方式準則。如果我們繼續看下去，不難發現，這里的兩個“上路”正是白小年和武田兩個人自己的“上路”，他們都走上了一條“不歸之路”，即“死亡”。這兩個故事人物都通過自己的臺詞宣告了自身的命運。他們的最終結局是可悲的，他們塑造的人物形象更是可悲的。

四、結語

綜上所述，《風聲》這部優秀的諜戰電影，它的成功不僅在于演員的選取和情節的設定，發人深省的人物對白更是制造影片環環相扣的緊張氣氛的關鍵所在。如果我們只停留在對臺詞字面含義的理解，而不深入了解其背后所隱藏的言外之意，是很難汲取這部影片的精華的。而語用學的會話含義理論恰恰幫助我們深入地了解分析了各個人物角色的性格特征和心理活動，挖掘出了影片的真實內涵，我想，這也正是語用學的實用性之所在。

[1]邱天河.格賴斯會話含義理論的發展概述[J].山東外語教學,1998,(4).

[2]莫海文.語言交際中合作原則的違反[J].喀什師范學院學報,200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