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的外科手術

岱原

董卓是個隨意的人，做事沒有規矩，不講方圓。董卓走在大街上，看見攤販攔路就會把攤檔賜翻，把瓜果蔬菜踢得到處都是；看見房子攔路就會叫人把房子扒掉；看見長相不好的人就會叫隨從把那個人按住，自己則從口袋里掏出一把短刀在別人臉上亂削。董卓走過的大街，大街上都會留下哭聲還有罵聲。

我們說董卓暴虐，這其實不準確，董卓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性格偏執，董卓要是活在當代就是混混，活在韓國就是外科美容專家，董卓活在漢代，時間沒活對。

這樣的董卓進入洛陽以后自然會做一些出格的事。公元189年，他就準備廢掉漢少帝。

董卓不喜歡漢少帝。董卓在進入洛陽以后就掌握了國家大權。一個人掌握了國家大權意味著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董卓說漢少帝膽子小，沒有皇帝的威儀。一個膽小的人當皇帝是一個笑話，是一個國家的丑聞，不廢掉是不行的。董卓當然包含了野心，但是董卓的隱蔽工作做得很好。董卓說我要廢帝是從國家的利益出發，一點私心都沒有。為此，董卓還特意找來一塊布，在上面弄上水漬。用劍挑著在金殿上招搖。他說當初我進京勤王，漢少帝躲在北邙山的一個草堆后面，猥瑣得就像一條狗，連褲子都尿濕了。而這塊布就是證明，它就是當時漢少帝尿濕的褲子。如果你的鼻子足夠靈敏的話一定還能夠聞到那遙遠的尿騷味。

漢少帝是個靦腆的人，語言表達能力不強。董卓數落他的時候他就在那里結結巴巴。等到董卓亮出那塊破布的時候，漢少帝干脆什么也不說。只是把頭插進褲襠里面，翹著屁股一個勁地流淚。

朝中大臣并不是都贊同董卓的做法，尚書丁管就第一個跳出來反對。丁管說董卓你這個狗日的，你這個混蛋，你這個三八，皇帝是你說廢就廢的嗎?丁管一邊罵一邊把身上的衣服鞋子脫下來往董卓身上扔。丁管說，皇帝那么老實，上街從不調戲婦女，發詔書也從來不寫錯別字，這樣的人怎么可以說廢就廢呢?丁管越說越激動，說到后來，丁管干脆從身上掏出一把刀，抵住自己的胸口。丁管說如果你董卓要廢掉少帝，我就立刻死在這里。

漢末的朝廷就是這么回事，任何一項政策的出臺都會有人出面反對。那時候的官員無事可干，或者說有事也不知道怎么干。因此，提反對意見，行使否決權就成了他們證明自己存在的一個重要方式。丁管反對廢帝不是說他對皇帝有多忠心，而是出于一種反對的習慣。丁管的目的是想告訴大家：我丁管是個有主見的人，我上朝參政不是混飯吃的。不過，丁管這一次做得有點過火，他說廢帝就要殺了他，他的本意只是做個樣子，但是董卓卻不假思索地就答應了他的要求。在他的刀還沒有插進自己的胸口之前，董卓的劍就先落了下去。董卓飛快地把他砍死在金殿之上。

董卓說丁管有這樣的要求我也沒有辦法，一個人想死那是攔不住的，我尊重丁管的選擇。

殺完了丁管，董卓就仗著劍問滿朝的文武，說還有沒有人反對廢帝，有的話就盡快舉手。

其實到了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人反對廢帝了，只不過有的大臣聽到反對這個詞還是不由自主地興奮了一下。他們平時反對慣了，雖然大腦沒有指揮，但他們的手卻不由自主地舉了起來。這個動作不包含意義，是條件反射。

政治選舉，舉手表決本身就包含了巨大的風險，可惜這些人沒有預見到這種風險，當他們的手舉了起來，董卓就吹了一下口哨。聽到口哨，埋伏在大殿后面的士兵就提著刀斧沖了進來，他們以最快的速度把那些舉在空中的手臂一條一條地往下砍。有些大臣想混人頭數，舉的是雙手，刀斧手操作的時候也沒有細致研究，砍得籠統。有些人在剎那之間就被砍掉了雙手。

手臂砍完了，董卓就讓史官統計反對的人數。史官看了看，空中一條舉著的手臂部沒有，無人反對意味著大家全票通過廢帝方案。

漢少帝只能下臺了，漢少帝下臺以后，陳留王被扶上了王位，陳留王年紀很小只有九歲，九歲的小孩什么都不懂。董卓想讓他往東就往東，想讓他往西就往西。董卓對這個結果非常滿意。

漢少帝下臺以后心情很不好，他天天躲在房間里生悶氣。漢少帝有文化，認識幾個字，生完悶氣后他還寫詩，寫一些怨詩。漢少帝有一個老婆唐妃，原先跟著漢少帝過日子，想混個皇后之類什么的。少帝被廢后，生活沒了指望，沒了奔頭，她就難過。她一難過就天天跳著腳罵娘。

董卓很快就得知了“消息”，董卓知道消息以后就把漢少帝和唐妃抓了過去，董卓對漢少帝說，寫詩作畫是女人干的事，你干不合適。又對唐妃說，怒發沖冠是男人干的事，你干也不合適，你們兩個是性別錯位。說完這些，董卓就沒有商量余地地把這兩個人的頭砍了下來。董卓的本意是想把兩個人的頭互換一下位置，做一個大型的外科手術。不過，和董卓以前做的所有外科手術一樣，這一次手術也沒有成功。漢少帝很快就死掉了，唐妃也很快就死掉了。

選自《百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