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晚(外一首)

■王凡

在鄉下 在暮晚的安謐里

我獨自在院子里靜靜地站著

當光線漸漸暗淡下來的時候

院子里所有的事物全是屬于我的

包括一棵桔子樹 一棵楊桃樹

一只帶著十只小雞的老母雞

但院子以外的這些它們不屬于我

包括從頭頂上偶爾飛過的小鳥

蒼蠅 螞蚱 和灰色的云朵

在這個暮晚 它們不能影響我

我像長在院墻上的荒草一樣

孤獨 安詳 而且默默無聲

影響我的是來自母親的咳嗽

那種令人揪心的陣陣咳嗽

突然加深了院子的安靜

這種安靜 和別的安靜不同

它是一種痛苦的說不出的安靜

跟在爺爺的后面

我又看到了爺爺的背影

在村外的小徑中獨行

我不知道他要到什么地方去

我跟著他 一位年邁的老人

我不清楚他最終的目的地

我只是遠遠地跟著他 看著他

擔心他會被地上的東西絆倒

老了以后的爺爺

突然喜歡上了獨自行走

他謝絕了所有親人的關切

謝絕了作為后輩攙扶他的好意

我想他可能是不想被人打擾

他艱苦而貧窮的一生

已經被世事打擾得太多了

在一個極其普通的下午

我又看到了爺爺獨自行走

我只是悄悄地跟在他的后面

既不太近 也不太遠

保持著他不被打擾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