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

陳樹茂

我認識小雪，是在小雪那天。小雪告訴我，她是小雪出生的，所以，她爸給她起了這個名字。

小雪，多么詩意的名字??！我做夢都想找一個這樣名字的女朋友。我從小在南方長大，雪花讓我憧憬和向往。

小雪和我講起家鄉玩雪的趣事，我聽得一愣一愣的。我羨慕地說，我好想去看看雪花。

小雪笑笑說，雪花有什么好看的，我還想去看大海呢。我自告奮勇地說，我帶你去看大海吧。她有些興奮，遲疑了一下，說，有機會再說吧。

我和小雪的戀情很快曝光。我發現，最近同事們看我的眼光仿佛有些異樣。我一點都不在乎，我們是真心相愛的。

慢慢的，有些同事在我背后議論，我一走近，他們就散開。我悄悄問室友李偉，他們在議論什么？

李偉驚訝地看著我，問，你真的不知道？

我搖搖頭說，是不是在議論我和小雪的事？

李偉點點頭。我有些疑惑，我找女朋友關他們什么事？

李偉支持我說，這些工人很八卦，不用理會他們。我記得那天是小雪，書記找我談話，跟我講了很多的人生道理，最后意味深長地說，你是咱們工程隊的大學生，領導很看好你，年輕人要以工作為主啊。我這才明白，書記找我談話是想勸我不要和小雪來往。我拍著胸脯對書記說，您放心，我會以工作為重的。

書記搖搖頭，拍拍我的肩膀說，也要注意一下單位的形象。我不明白，我和一個女孩子戀愛，怎么會影響單位的形象呢。我不想和書記爭辯，時間已是晚上六點多，我約了小雪去逛街呢。那天很冷，街上的人很少，我看到小雪哆哆嗦嗦地站在英雄廣場上。我跑過去，一把擁著她，輕輕說，生日快樂！

小雪紅撲撲的臉蛋樂開花了，開心地說，謝謝你還記得。

我逗她說，今天是小雪，我永遠都忘不了的。小雪開心地掉淚了，說，今晚你好好陪陪我，好嗎？

我笑笑說，傻丫頭，以后我每天都這樣陪著你。

那晚，我們玩得很開心。我帶她去看電影、吃披薩、打游戲機，還蹲在街邊吃燒烤、喝啤酒。小雪說，我永遠也忘不了今晚。在她的宿舍，我們瘋狂地享受了二人世界。

第二天，我回到宿舍。李偉焦急地問，你去哪里了？領導到處找你呢。

我不解地問，什么事？

李偉想了想，說，好像要派你去外地管工程。

我立馬去辦公室找領導。我師傅和幾個領導都在辦公室。書記開口對我說，領導班子剛剛研究過了，想派你去梅山主管工程，這可是一個機會，希望你好好干，不要辜負我們的期望。

我很激動，顫抖著說，謝謝領導的關心，我會好好干的！

我當時沒多考慮就答應了，盡管要離開小雪兩年。我匆匆告別了小雪，到梅山干工程。那個年代，山區交通和通訊不方便，我和小雪開始還通了幾封信，后來就聯系不上了。我堅持每天寫日記，把對她的思念一字一句記下來，想著回來再親口讀給她聽。

我終于捱完兩年，回來時才發現，單位路口的那片平房已經拆掉了，小雪租住的宿舍已經夷為平地。李偉告訴我，小雪已經搬走了，沒有留下地址。

我清楚地記得，我向小雪告別的那個晚上，她說會等我的。我沙啞地說，她不可能離開我的，她答應過我……

李偉擺擺手說，沒人知道她去哪了，可能搬去別處開發廊了吧。我有些明白了，當年領導派我去外地，是想拆開我們，怕我和一個發廊妹戀愛，影響單位的形象。

我很無奈，不知道怎樣找她。為了驅趕內心的寂寞，我又選擇去山區干另一個工程。那段時間，我用拼命工作來忘記小雪。在山區干了四年，從一個主管變為副隊長、隊長。工程完工后，我被提升為工程處副處長。后來，我和師傅的女兒結婚了，有了幸福的家庭。

有一次，岳父開玩笑說，如果不是那次我提議派你去梅山工程，哪有今天??！

我苦笑著說，一切都是命，我們都是命運的一顆棋子而已。岳父哪里知道，我當年回來找不到小雪時，曾經想到辭職和自殺。

一天，我帶女兒出去逛街，看到有一家連鎖發廊開張，招牌上寫著一個很大的“雪”字。我心頭一顫，忍不住喃喃自語，是她嗎？走進發廊看看，室內寬敞，裝修豪華。我問前臺的服務員，你們老板是誰？前臺女孩指著一張照片說，是他。

我看看照片，是一個男人，頓時，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選自《天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