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青云
日本一條平常的街道上有間小院,外觀普通,但內有乾坤。進了院子,主人帶你走上一條幽深的階梯,階梯通向一堵墻,墻上是偽裝精致的門,門內有間暗室,收藏著各式各樣的兵器和暗器,包括一個年代久遠、代代相傳的劍匣。
主人名叫川上仁一,65歲,是名退休工程師。在這間暗室里,他有另一個奇特的身份——忍者。
五十多年前,年僅6歲的川上仁一就師從一名忍者僧人,學習忍術。那時候的小川上甚至不知道自己學的是什么;但是幾十年后的今天,他毫無爭議地被稱為“日本最后一個真正的忍者”。
一般人也許想不到成為忍者所要付出的痛苦和努力。站在滾圓的竹竿上不摔倒,穿越滿是刀片的繩索陣地,迅速爬上高墻再一躍而下,種種磨難都是必經之路。
身體訓練不過是冰山一角。在川上仁一的心中,忍術少見刀光劍影,更多的是屏氣凝神的等待?!叭瞬豢赡軙r時刻刻保持警覺,”川上仁一說,“誰都有心不在焉的時刻,而忍者就是在這樣的時刻乘虛而入?!?/p>
敵人可以松懈,忍者卻不行——他們制敵的方式,就是看透敵人的弱點,然后伺機而動。遇敵到殺敵之間,鮮有混亂的拼殺;一招致命前,只有靜默的隱蔽和無聲的對峙。
這要求忍者訓練出一副冷酷心腸,任何時候都心無旁騖、面不改色。心理上的訓練遠遠難過體能,特別是對于當時還年幼的川上仁一來說。
為了集中注意力,川上仁一需要盯著燃燒的燭焰幾個鐘頭,感受燭火的跳動,甚至想象自己融入了焰心;為了變得機敏,他要辨聽水聲風聲,甚至針尖落地之聲。
此外他還要學習心理學以參透敵人的想法,學化學以制作毒藥和炸藥——“忍術”并非技藝,而是一門艱深的文化。
忍術創造之初,就曾用于軍事。刺殺敵首、刺探情報,都需要精湛的技藝和冷酷的心理,所以川上仁一的老師培養的不是傳人或學生,而是戰士。
“當時我尚年幼,根本不能從中得到樂趣,”川上仁一說,“但是一旦開始訓練,我就要忘我地投入其中?!?/p>
苦練之下,川上仁一進步神速,19歲就繼承了老師的封號。四十幾年過去,這位年過花甲的老者精干結實、談吐簡潔,絲毫不見老態?!艾F在,忍術已經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p>
生活中的川上仁一是本分的工程師,只有在工作之余才拿出這致命的藝術細細欣賞?!艾F在的忍者當然已經不再下毒、謀殺了,”他說,“即使深諳此道,我也不會這么做?!?/p>
創立至今,忍術已有五百多年歷史。這個曾經輝煌的傳統,現在只能活在川上仁一一個人身上。讓他深感遺憾的是,盡管老師傾畢生之力培養自己,但很多忍術還是在忍者口口相傳的繼承中失落了。
他沒有打算留下弟子傳人,家中暗室也已不再是秘密,成為開放參觀的展覽室,因為“忍術已經不屬于這個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