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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3-06 11:52朱建平
文學港 2014年1期

朱建平

朱建平

歐璐很不明白肖靜海為什么會這樣忙。

同樣是警察,為什么別人能天天陪老婆孩子,而肖靜海卻十天里面陪不了一天,有時候還一連十幾天不見人影,連個電話也聯系不上,失蹤了一般。

失蹤了十多天后的肖靜海,終于回了家,把剛剛給肖雨檢查好作業,收拾好凌亂廚房的歐璐嚇了一大跳??粗驹陂T口流浪漢一樣的肖靜海,歐璐既心疼又生氣,雖然心里努力提醒自己,溫柔點,溫柔點,可是出口的話依然像火辣辣的朝天椒,每個字都爆著火星,你還知道回家啊,堂堂一個公安局,怎么就你一個人忙,難道你比局長還重要?公安局沒有你就不運轉了?你倒說說看,每天不著家的到底在忙什么?

肖靜海嬉笑著摟住她的肩膀說,我知道你辛苦,整個家全靠你撐著,還有,我的工作沒有你的支持,肯定什么都做不成,要不你怎么年年都能被評為“優秀警嫂”呢。不說優秀警嫂,歐璐的脾氣還沒有發作,一說優秀警嫂,歐璐一把撩開肖靜海的手臂,沖進書房,翻出一大疊的榮譽證書,劈頭蓋臉地朝肖靜海扔去,去你的優秀警嫂,去你的優秀警察,告訴你,我是女人,我只要一個正常的家,一個關鍵時候能撐得起家的丈夫。

肖靜海剛想再說幾句,口袋里的手機響了起來,他連忙躲進衛生間接電話,等接好電話出來,歐璐站在門口,打開大門,看著他冷冷地說,姓肖的,我知道你又要出門,我告訴你,你今天要是出了這個門,就別后悔。肖靜海努力讓自己歡笑著摟住歐璐的腰際,說,歐璐,我也是沒辦法,你知道,我們單位人少,事情多,一人要干三四個人的活,這幾天剛好碰上一個案子,由我負責偵辦,我也不想干,可是我不干別人就會說,看他牛皮哄哄的,剛做了不到三個月的領導,就開始擺架子了,你也知道,想當這個小領導的人在后面排著長隊呢,我不努力,行嗎。說著,說著,肖靜海的聲音有點發澀了。

歐璐的眼淚也流了下來,她也不想發火,也想做一個體貼入微通情達理的妻子,就是剛才,她依然在時刻提醒自己冷靜,冷靜。她理解肖靜海拼命工作的難處,在一線工作了十來年,除了警銜上去,其他什么都在原地。很多和他同一批甚至遲進單位的同事,都成了他的領導,讓他很是郁悶,要想不成為別人眼中的另類,只有努力出點成績,才能讓自己踏實??墒钱敋W璐想到前幾天肖雨突然半夜發燒,她一個人抱著孩子站在路口,叫天天不應,叫地地無聲的絕望,在同事面前假裝快樂無憂的虛偽,讓她再也無法冷靜下來。郁結了很久無處訴說的痛苦,無處發泄的怨氣,不向肖靜海發,還能向誰發?但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刻,她不可能像潑婦一樣,滿地打滾,怒吼罵街,她能做的也自認為對肖靜海最有震懾力的就是站在門口,假裝冷靜地說,現在給你兩條路,一條是你出門,去履行你的鬼職責,一條是你關門,留下好好陪你還在生病的女兒,做一次好爸爸。

肖靜海伸出手,輕輕擦去歐璐溢出眼睛的淚水,原本口齒伶俐的他忽然發覺竟然說不出合適的語言來,他輕輕撫摸著歐璐的面頰,過了半天才說,我也想留下來,我最大的幸福就是在家里陪著你和女兒,可是,職業讓我無奈,在工作和家庭之間,我只能選擇工作。當初你選擇我的時候就已經知道做警察的老婆辛苦,可是你還是選擇了我,我很感激你,也感到很驕傲。肖靜海的話,讓歐璐努力克制的怒火終于完完整整地爆發了出來,驕傲個屁,有你這個丈夫還不如沒有好,如果我是寡婦,我也就認了,可是我不是寡婦,生活卻比寡婦還要痛苦,你把家當旅店,一個月當中有幾天回來?你天天說在外面執行任務,隔幾天要值班,你執行的是什么任務,值的是什么班,你明明白白地告訴我。

歐璐抹了下飛濺出來的淚水,用力掙脫肖靜海的臂膀,站在門口,死盯著肖靜海。肖靜海臉漲得紅紅的,想說,卻又說不出,想出門,歐璐掏出鑰匙,把門關上反鎖上,然后拎著鑰匙冷冷地說,你要是再說一句要出去,我就把鑰匙扔下去。肖靜海無助地盯著歐璐看了一會,只能走進書房,裝模作樣地翻看肖雨的作業。歐璐在門口站了一會,怨恨地看了眼躲在書房的肖靜海,顧自進了房間,關上門,把頭悶在薄薄的被子下面,任憑淚水四處橫流。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十點多了,肖靜海還沒有進房間,已經安靜下來的歐璐到書房一看才明白,肖靜海安頓好女兒睡覺后,早拿著偷放在書柜中的鑰匙出門了。歐璐不禁長嘆一聲,一下跌坐在地板上,本已消失的淚水,又順著光潔的臉頰,豆子一樣跌落在地板上,在靜寂的夜里,發出啪嗒、啪嗒的巨響。

在地板上坐了半天,歐璐打開電腦,楊曉宇的頭像黑著,她試著問道,在嗎?楊曉宇沒有回復。過了許久,就在歐璐準備退出的時候,楊曉宇的頭像在跳動了。

楊曉宇的問候,讓歐璐的心情稍稍地改善了些,她努力靜下心,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楊曉宇聊了起來。加楊曉宇為好友,也是在一次和肖靜海吵架以后。自從肖靜海到了禁毒大隊后,歐璐的脾氣突然火爆了許多,好多次吵架的原因,其實都是一些可有可無的小事引起的。當然,歐璐明白,自己動不動和肖靜海吵架的原因,就是因為時??床坏剿纳碛?,打不通他的電話,在自己最無助的時候,往往也是他杳無音訊的時候。那天肖靜海追逃回來,剛好碰上歐璐父親住院,歐璐家里醫院兩頭跑,累得人都瘦了一大截。肖靜海的回家,讓苦撐了幾天的歐璐終于找到了放松的突破口,關上房門,發泄加撒嬌地和肖靜海大吵一架。事后,扛起了心火的歐璐一時放不下花架子,只能強撐著不進房間,到書房里打開電腦,想找同學聊天。誰知,同學不在,請求通過好友的信息卻不停跳動著,歐璐就順手通過了對方的加好友要求,就這樣,歐璐認識了楊曉宇。聊了一會,歐璐很快被楊曉宇的幽默吸引,心情也頓時由陰轉晴。后來,楊曉宇說,時間不早了,睡吧。歐璐說,還沒睡意。楊曉宇發了個微笑的表情說,熬夜的女人容易老。歐璐發了個害羞的表情過去。

楊曉宇下線后,歐璐也就沒有了聊天的興趣。她剛準備關電腦,肖靜海嬉皮笑臉地推門進來,歐璐也就順坡下驢,回了房間。后來只要肖靜海不在家的日子,歐璐都會和時時在線的楊曉宇聊上幾句。就這樣,兩個同在一個城市卻咫尺天涯的男女,變成了無話不說的好友。

兩人聊了一會,歐璐突然冒出一個念頭,見一次楊曉宇吧。想到這里,她就在對話框里打上了“明天我們見一面吧”幾個字,剛按下發送鍵,她立馬就后悔了,我怎么能這樣呢?想收回來,卻根本就不可能。顯然,楊曉宇也被她的這話給嚇住了,好久沒有回音。當初,楊曉宇也曾試著提出見一面,可是歐璐沒有答應。網絡這東西太虛無了,盡管楊曉宇的談吐讓歐璐很輕松,很滿意,可是,誰知道楊曉宇的言行是否一致呢。所以歐璐說,不行,我們只聊天,不見面。楊曉宇笑著說,見一面又能怎樣呢?況且我也不是青蛙,你也不是恐龍??墒?,從虛擬走到現實需要一個過程,也需要一個勇氣,所以歐璐還是沒有答應,不過也退了一步,把手機號碼說了。

自從兩人交換了電話后,楊曉宇每天都會在比較固定的時間里發短信給歐璐,這個時間往往是歐璐剛送肖雨到學校后剛到單位的時候,這個時間離上班時間還早,所以,歐璐可以一邊看短信,一邊準備需要完成的工作。短信聊天的范圍很廣,有朋友間的事,早上電視里的新聞,等話題聊完,上班時間也到了。這樣的聯系讓歐璐在不知不覺間形成了條件反射,一到時間,她就在期待了。有時候楊曉宇短信遲了點,或者一個上午沒有短信,她就會胡思亂想,心神不定,直到收到短信,心才會安定下來。當然,這并不是關鍵,最關鍵的是歐璐發覺自己越來越依賴楊曉宇,很多和肖靜海沒說過的話,都和楊曉宇說了,還有,自從開始和楊曉宇聊天后,她不再覺得沒有肖靜海的夜晚是寂寞和無助的。曾經,在肖靜海不回家的時候,她等肖雨做好作業上床睡覺,都會倒上大半杯紅酒一口喝下,然后就著酒勁,借著柳永“今宵酒醒何處”的詞句,迷迷糊糊地睡覺。如果有一天沒喝酒,她一定會失眠到天亮。而現在,她可以在楊曉宇善解人意的語言的回味中,安然入睡。假如說藍顏真的存在,那么,楊曉宇就是她比閨蜜還要親近的藍顏?;蛟S是自己的態度過于曖昧,也或許男女之間交往的最后結局就是這樣,總之,最近一段時間,歐璐覺得和楊曉宇聊天的時候,越來越心慌慌地無處著落。歐璐心里很清澈,這心跳,慌亂,說明自己對楊曉宇產生了依賴。她也明白,這依賴和感情有關,但歐璐的理智告訴自己不能放任,一旦放任,絕對如洪水決堤。她不想這樣,因為在心底,她依然傳統,依然深愛著那個時??床坏饺?,偶爾打不通電話,卻經常捧著立功獎狀回家的肖靜海,這是自己的選擇。對這樣的選擇,她雖然會在孤獨的時候后悔,但從沒想過背叛。

現在她突然主動提出見面,不但自己嚇壞了,似乎連楊曉宇也被嚇了一跳,因為他過了好長時間才發過來一個笑容,然后說,定下見面的地方,我打電話給你。此刻,已被逼上梁山的歐璐只能順著楊曉宇的話說,去咖啡店,其他地方不去。楊曉宇發過一個笑臉后,說,那下午見。說完,飛快地下了線。

好不容易挨到約定的時間,歐璐在鏡子前又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下,忽然伸出手,把剛才花了好長時間盤好的頭發重新放下,打亂,用手胡亂梳理了一下,隨手扎了個馬尾辮,身上的那件剛剛精心挑選的黑色半透明連衣裙,也被換成了黑色的短袖體恤和牛仔長褲。

歐璐定的咖啡店在城市廣場邊上,一條十來米寬的小河環著廣場,咖啡店就坐落在河邊。歐璐在門口站了一會,等眼睛適應了咖啡店的黑暗后,順著半圓的大廳掃了一圈,然后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邊翻桌上的菜單,邊拿出手機,想發個短信給楊曉宇。剛打開手機,楊曉宇的短信已經進來了,不好意思,車在半路上被人刮了,正在等警察,只能等以后再見面了。歐璐突然覺得臉上一陣暴熱,暴熱之后卻又覺得慶幸。她盯著短信看了一會,回復道,沒事,你忙吧。楊曉宇很快回復過來,抱歉,原諒。歐璐盯著手機強笑了一下,然后放進手包。拿起桌上服務員剛剛送過來的檸檬水,就著臉上即將掉下的眼淚,一飲而盡。

虛虛地走到家門口,門虛掩著,剛推開門,一陣飯菜的香味嘩的一下把歐璐包裹得嚴嚴實實,肖靜海已經回家在下廚忙碌了。聞著飯菜的香味,聽著肖靜海廚房里忙碌的聲音,歐璐突然心虛了起來,似乎今天和楊曉宇的約會就是確證了的出軌,臉又不由自主地紅了起來,連進門換鞋的動作也慢了不少。系著藍色圍裙的肖靜海端著菜碗出來,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歐璐,笑著說,趕緊洗手,吃飯。歐璐盯著肖靜海不說,眼睛里卻盈滿了淚水。過了很久,才故作生氣低聲說,怎么想到回家了。肖靜海搓搓手,任務完成了,就早點回來。說完,從餐廳的柜子里拿出兩個酒杯和一瓶葡萄酒,放到桌上。歐璐看了看肖靜海,怎么想到喝酒了?肖靜海說,我是陪你喝酒,你不是每天晚上都要喝點酒嗎?歐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不讓淚水從澀澀的眼睛里流出來,你不在的時候我喝酒,是為了少想事早睡覺,你在家了,我干嗎還喝酒。

肖靜海盯著歐璐深深地看了一會,突然伸出手,把歐璐緊緊地摟在懷里。從書房出來的肖雨剛好看到了這一幕,剛想說,卻又懂事地閉上了嘴巴,溜到桌子邊,靜靜地捧起飯碗。肖靜海放開歐璐,放好酒瓶酒杯,然后到廚房去給歐璐盛飯。盯著肖靜海背影的歐璐,突然發覺肖靜海走路的姿勢有點異樣,開始時候以為是錯覺,盯著看了一會,終于看出端倪來,忍不住問道,你的腳怎么了?肖靜海愣了下,說,沒事,剛才走路的時候不小心崴了一下。

吃好飯,肖靜海收拾好桌子,準備去廚房洗碗,歐璐輕輕推了他一下說,做保姆習慣了,你陪肖雨看電視去。肖靜海推讓了一下,踮著腳走到客廳,在肖雨身邊坐下。今天是歐璐規定可以給肖雨看電視的日子,肖雨拿著遙控板,卻找不到一個喜歡的節目。肖靜海說,來爸爸幫你找。結果按了一遍,依然沒有找到肖雨想看的節目,倒是找到了好幾個吸引自己的欄目。于是肖靜海就說,要不這樣,你去房間放動畫片,我看電視。肖雨一聽,故作沉思了半天,才說,好吧。肖靜海在電視機柜中找了幾張碟片,抱著筆記本電腦進了肖雨的房間,肖雨挑了一張開始觀看。

歐璐洗好碗筷,對肖靜海說,你趕緊洗澡換衣服,我等下洗掉。肖靜海答應一聲,進了衛生間。等他洗完澡出來,歐璐奇怪地問,怎么還穿著長褲?又要出門?肖靜海低頭看了下,說,沒事,這長褲還是干凈的,不用換。歐璐的聲音毫無來由地響了起來,要出門直說,別偷偷摸摸地走。肖靜海撓撓頭,笑了,真的不出門。歐璐斜了肖靜海一眼,拿著換洗的衣服進了衛生間。

聽著衛生間傳來嘩嘩的流水聲,看著衛生間半開半閉著的門,撩撥起了肖靜海的沖動,可剛站起身,右腿傳來的一陣刺痛,讓他不得不重新坐了下來。

在衛生間的歐璐等了半天沒見肖靜海像往常一樣過來,忍不住喊了一聲,肖靜海,我忘記拿拖鞋了,幫我拿一下。肖靜海沒法,咬咬牙,站起身,拿起歐璐已經放在門邊的拖鞋,進了衛生間。歐璐頂著一身的泡沫,說,趕緊幫我擦擦。這是兩人的老游戲了,第一次親密接觸的時候,玩的就是這個過程。肖靜海笑了下,拿起一顆浴球,輕輕地幫歐璐搓背。歐璐雙手扶在墻上,閉著眼睛,細細地享受著。肖靜海認真地搓了一會,雙手就開始不老實起來。嬉鬧了一會,歐璐突然冒出一個念頭,假如現在幫我搓背的是楊曉宇,他會怎么樣?這個念頭剛出,她猛然清醒過來,暗自罵了自己一句,犯賤。有了這樣的想法,歐璐突然對搓背游戲又失去了興致,于是說,好了,好了,你出去,我換衣服。肖靜海又伸手亂摸了一通,才嬉笑著走出衛生間。

歐璐穿好衣服走進房間,對坐在客廳看電視的肖靜海說,你去看一下肖雨,差不多讓她可以睡了。肖靜海答應一聲,走進肖雨的房間,筆記本電腦里播放著的動畫片絲毫沒有擋住瞌睡的侵襲,肖雨早睡著了。

歐璐穿著一套薄薄的透明睡衣躺在床上,似現非現的曲線,看得肖靜海既緊張,又激動。肖靜海輕輕地在歐璐身邊躺下,歐璐自然而然地把頭枕在他的手臂上。肖靜海摟住歐璐,輕輕地在歐璐耳邊說,寶貝,辛苦你了。歐璐生氣地捶了他一拳說,你也知道我辛苦。當然知道,肖靜海邊說,邊讓自己的手在歐璐身上不停地游走,你看看,身上骨頭都露出來了,再瘦下去,要成排骨了。歐璐輕輕嘆了口氣,還都不是被你害的,天天擔驚受怕睡不好。肖靜海嘆口氣,我也是沒辦法。歐璐把頭往肖靜海的胸口挪了挪,說,已經很久沒這樣枕著了,要是天天能這樣,多幸福。肖靜海輕輕撫摸著歐璐的長發說,你嫁給我,福沒享,盡受罪,真的虧大了。歐璐沒有說話,伸手輕輕撫摸著肖靜海瘦削的臉龐,摸著,摸著,她又想起了楊曉宇,臉上又是一陣燥熱。

忽然,歐璐感覺有點不對,但一時又想不起不對的地方,想了許久,才回過神來,兩人的衣服怎么都還好好地穿著,不禁笑了起來。肖靜海也感覺到了,一把脫去汗衫,剛想脫褲子的時候,他忽然停住,伸手關掉了電燈。歐璐奇怪地問,怎么關燈了?肖靜海笑著說,關燈方便干活。歐璐感覺有點不對勁,趁肖靜海脫褲子的時候,又打開了電燈。肖靜海驚了下,想用被子遮住右大腿,可是沒遮住,一圈一圈纏著的紗布在燈光的映照下,讓肖靜海的大腿成了木乃伊。

歐璐心一拎,急乎乎地問,怎么回事?肖靜海強笑了下說,沒事,被扎了一刀。歐璐每天提心吊膽的事終于發生了,她跪在肖靜海身邊,俯下身,輕輕地察看白得刺目的紗布,無聲地抽泣著。肖靜海摸摸她的頭發,說,不哭,我不是好好的嗎?歐璐抬起頭,輕聲問道,什么時候傷的?肖靜海笑著說,就今天早上,沒想到我這個散打冠軍名不副實,徒有虛名,竟然被一個小毒販給扎了,要嚴厲地批評。歐璐心疼地說,受傷的時候為什么不說一聲?肖靜海揮了下手說,這事和走路不留神磕碰一下一樣,小事,為這樣的小事讓我老婆操心,那是大大的不應該。歐璐淚眼婆娑地盯著肖靜海,你是我的支柱,怎么能不告訴我,傷口有多深?多長?傷到血管沒?

肖靜海輕輕拍了下紗布,說,按照醫生的術語描述是長十公分,深兩公分,沒傷到骨頭和血管,縫了十五針,按照我的觀察,不過一個指甲板大的傷口,不過我現在終于找到偷懶的理由了,讓醫生開了一個月的病假條,到時候要是再裝裝,再賴個十天半月的,領導想讓我干活,沒門,我光榮受傷著呢,你說這是不是和書上說的“塞翁失馬焉知非?!币粯?。歐璐被逗得笑了起來,來不及擦去眼角的淚水,輕輕打了肖靜海一下,貧嘴。

歐璐輕輕地撫摸著裹著刀口的紗布,問道,疼嗎?肖靜海說,不疼,老婆按摩起來更不疼。撫摸了一會,歐璐的眼睛忍不住瞄向了肖靜海的左腿,肖靜海的左大腿上有一條蜈蚣樣的傷疤,那時候歐璐剛和肖靜海認識不久。肖靜海不聲不響突然失蹤了大半個月后,才拖著傷腿出現在歐璐面前。當時的歐璐雖然生氣,可是擋不住肖靜海的游說和自己心里的對英雄崇拜的情結,天天擠著時間給肖靜海做好吃的,每天晚上還陪著他散步鍛煉。后來歐璐回想起和肖靜海的戀愛過程,就認為都是幼稚單純惹的禍,要是換到現在,她一定不會選擇肖靜海,也就不會因為不知道肖靜海的行蹤而生氣,更不用天天提心吊膽地過日子,而是可以和單位的其他女人一樣,平平靜靜安安穩穩地過日子。

放在包里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把在心疼,怨恨,生氣中糾結的歐璐嚇了一跳,臉毫無來由刷地一下紅了起來,她知道這時候的短信肯定是楊曉宇的。摸出電話一看,果然是。本來想不看短信,但怕楊曉宇繼續發過來,也怕肖靜海多心,于是就打開了信息。還好,這是楊曉宇道歉的信息。歐璐看完后,順手刪除,并隨手關機。

兩個很久未做成人游戲的男女,結合在一起的時候,或許因為肖靜海的受傷,也或許因為歐璐的心事,竟然沒有預料中的急迫和熱情。當一切過去的時候,歐璐習慣地枕著肖靜海的胸口,聽著那堅強有力的心跳聲,突然又想到了楊曉宇,她忽然產生了一種好奇,如果和楊曉宇在一起,自己也會這樣去聽他的心跳嗎?如果回家的時候,肖靜海沒有在家,那么今天晚上聊天的話題將會是什么?是不是男人和女人聊天,就是為了一個目的,所有的話題都只是這個目的的鋪墊?想著,想著,她突然想去書房聊天了,可剛剛動了下身子,她忽然清醒過來,暗暗罵了自己一句,犯賤。放著好好的丈夫,竟然去想別的男人。

受傷了的肖靜海,終于可以休息在家。而歐璐依舊和往常一樣,先把肖雨送到學校然后去上班,下午下班后再接肖雨回家。肖靜海讓歐璐把接送肖雨的任務交給他,反正就是騎個電動車的事,又不用走路,可歐璐舍不得,她讓肖靜海好好地呆在家里,等著自己回家。楊曉宇的短信每天依然如期而來,歐璐雖然很想和他聊天,可是一想到家里受傷的肖靜海,不得不努力克制自己的沖動。楊曉宇似乎感覺到了歐璐冷淡的無奈,說的話也就變得更加地委婉。

歐璐本來想不再理會楊曉宇,可是,始終做不到,畢竟楊曉宇不是壞人,他說的和想的,只是一個男人的正常想法,況且她有時候也會突然冒出一個念頭,假如那天楊曉宇和自己見了面,假如肖靜海沒有回來,或者說肖靜?;丶伊?,但沒有受傷,依舊像以前那樣的不著家,自己會不會順著自然發展下去?想了半天,她依然得不到自己確切的答案。她時常會不自覺地摸燙燙的臉,摸著摸著,她又會思想開去。

歐璐現在的心都在肖靜海身上,對楊曉宇的短信不再像以前那樣地期盼,當然,楊曉宇也沒有像以前那樣天天給她準時發短信,現在發短信的時間仿佛都是算好了似的,都是在她上班的時候發過來。肖靜海在家休息,歐璐就少了上網時間,這讓歐璐覺得自己很無情,當初肖靜海不在家渴望有人排解心中苦悶的時候,是楊曉宇陪伴了自己,而現在,肖靜海天天在家,卻不再理會楊曉宇,這樣的做法,不是歐璐的本性,于是,她上了網,想和楊曉宇好好聊聊。但楊曉宇始終不在線,沒法,歐璐就在網上留了言,把最近不理楊曉宇的原因原原本本地說了,讓她沒想到的是,楊曉宇很開通,他說,你先生受傷了,你是應該好好照顧他。歐璐很感動。

肖靜海需要隔幾天去醫院換一次藥,開始幾次,歐璐還陪著他去,后來看著肖靜海行動方便多了,才依著肖靜海讓他一個人去。受傷在家休養的肖靜海,讓歐璐好好地享受了幾天幸福生活。有幾次歐璐下班回家,看到桌子上是熱騰騰的飯菜,肖靜海坐在沙發上看報紙,肖雨躲在書房做作業,她恍惚做夢一般。有一次她急乎乎地往肖雨的學校趕,趕到門口,沒有在傳達室看到肖雨,這才明白過來,這幾天自己在享受普通女人的生活。

時間過得很快,一個月很快就過去了,肖靜海的傷口也恢復得很不錯,慢慢走路,基本看不出異樣??粗れo海慢慢恢復,歐璐的心情卻突然變得糟糕起來,動不動就會對肖靜海吼上幾句。事后,她馬上會后悔,可是,只要一想到又要獨自一人帶著肖雨的生活,她的后悔立馬又變成怒火。肖靜海的脾氣也被歐璐折磨得暴躁起來,吵架忽然又成了家常。一天,兩人為了一件小事,又吵了起來,吵著,吵著,口不擇言的歐璐忽然說到了離婚。離婚兩字剛出口,歐璐猛然意識到了自己過分了,沖破了結婚時候說好的不管怎么吵都不說離婚的紅線,心里頓時一陣后悔。肖靜海聽了這話,也仿佛中了魔法似的,整個人都定住了。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呆呆地看了半天,突然不約而同地伸出雙手,把對方緊緊地抱在懷里,淚水無情地打濕了對方的衣襟。

歐璐趴在肖靜海肩膀上說,你換個部門,好嗎?肖靜海摸著歐璐的長發說,我也想換,可是,現在單位接手的案子特多,有兩個同事又被借到省廳去辦案,缺人手,我要是在這個時候突然提出換部門,不但領導不會批,連我自己也過意不去。歐璐說,你就忍心讓我天天提心吊膽過日子?肖靜海輕吻了一下歐璐的脖子說,我也喜歡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生活,可是,我是警察,很多事情容不得我做主。歐璐剛剛平靜下來的心突然又煩躁起來,一把推開抱著她的肖靜海說,你的意思是不是不想換?你不去說,我去說。肖靜海趕緊抱住她說,不是這意思,我答應你,等我這次去上班,馬上向領導提出要求,就換一個清閑點的部門,最好能天天陪著你和肖雨的。

歐璐深深地吸了口氣,又長長吐出,過了半天才說,你別騙我。肖靜海說,怎么會騙你,我雖然是警察,但我也是兒子,丈夫,父親,對了,我受傷的事你沒和爸媽他們說吧,我不想讓他們擔心。歐璐抬起頭,盯著肖靜??戳艘粫?,說,我當然沒說,要是說了,他們還會呆到現在都不來看你嗎?

這天,歐璐剛進家門,忽然感覺不對,本應該放好了飯菜的桌子上空空蕩蕩,肖雨也沒在書房做作業,再細看了一下門口的鞋柜,上面放著肖靜海留的紙條,紙條上說,下午突然接到電話,上次經辦的案子有線索了,需要馬上去辦,不過應該很快就能回來。紙條的后面還寫了好多的對不起,落款的地方竟然印著一個紅紅的唇印,讓歐璐哭笑不得。來不及生氣的歐璐火急火燎地趕到學校,肖雨趴在學校傳達室的桌子上做作業,一見到歐璐,什么話都沒說,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歐璐來不及安慰肖雨,只能帶著歉意和保安說了聲謝謝后,抱起肖雨走出校門。剛走出校門,強忍著的淚再也忍不住,嘩的一下決堤般地流了下來。

一路上,歐璐不停地撥打著肖靜海的電話,肖靜海的手機關著,氣得歐璐忍不住大吼一聲,肖靜海,你這個王八蛋。罵了幾句,歐璐覺得心里的一口悶氣出了不少,于是靜靜心,給肖靜海發了條短信,老公,注意安全,別逞能,我和肖雨等你平安歸來。

天慢慢地黑了下來,沉沉的夜,壓得人心也沉沉的,肖雨做好作業早乖乖地睡覺了,歐璐走進房間,肖靜海大腿上裹著傷口的紗布懶懶地躺在角落,歐璐輕輕地捧起似乎還留著體溫的紗布,眼淚又流了出來。她擦了下眼淚,拿出手機翻看了一下,肖靜海沒有短信回復過來,打電話過去,手機意外地開著,卻無人接聽,歐璐連續撥打了好幾次,依然沒人接聽,歐璐的心情似乎有些慌亂起來,轉而一想,趕緊自己給自己打氣,別亂想,沒事的。

隨手打開電視,卻找不到一個自己喜歡看的節目,她索性關了電視,走進書房打開電腦,意外發現楊曉宇的頭像黑著,才想到,自從肖靜?;丶液?,就沒有上網過。歐璐點開楊曉宇的頭像打了個招呼,過了一會,沒有動靜。

歐璐默默地坐了一會,拿出手機,給楊曉宇發了個短信,在忙啥?我在網上。過了好長時間,楊曉宇沒回短信。歐璐的心不禁有些煩躁起來,索性找出楊曉宇的電話,撥了過去。讓她沒有想到的是,楊曉宇的電話竟然已停機。歐璐以為撥錯了號碼,重新再細細地撥了一遍,手機的提示音依然是已停機。歐璐不禁長嘆一聲,再次撥通了肖靜海的電話,電話依然無人接聽。她索性坐在地板上,任憑眼淚溪水一般地在臉上嘩嘩流淌。歐璐哭了一會,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走到餐廳,拿起柜子上的酒瓶子,打開瓶蓋,一下把大半瓶紅酒直接倒進了嘴里,紅紅的酒液,順著嘴角溢出,染紅了身上那件淡色的睡衣,鮮血一樣。喝完酒,她狠狠地把自己扔在床上,讓酒精帶著她走進夢鄉。

醉夢中的歐璐似乎聽到手機在響,她伸手胡亂摸到手機,放到耳朵邊一聽,什么聲音都沒有。歐璐以為在做夢,就握著手機繼續睡覺,手機再次響起,她拿起手機,才發覺不是在做夢,而是手機真的在響,是肖靜海的電話。歐璐一個激靈起身,快速按下通話鍵,劈頭就說,老公,你在哪里?我好害怕。肖靜海似乎被歐璐突然發出的喊聲驚住了,好久沒有聲音。歐璐對著手機繼續說,剛才打你電話,不接,擔心死我了。這次手機對面的肖靜海終于醒悟過來,對著歐璐說,你好,我是肖靜海的同事,深更半夜的打擾你不好意思,靜海受了點傷,現在在醫院,我們已經在樓下等你了。

歐璐一聽,害怕自己聽錯了,就趕緊又問了一句,你再說一遍怎么回事?對方說,肖靜海受傷在醫院,我們的車在樓下等你。歐璐一聽,只覺得一陣眩暈,火燒般跳下床,手忙腳亂地換好衣服,跌跌撞撞地沖下樓。果然,樓下停著一輛警車,車上的人見歐璐下樓,立馬打開車門。歐璐坐進車子,想問幾句,牙齒卻不停地打著架,什么話也說不出。坐在歐璐身邊的女民警小心牽過歐璐的手,小聲說,別擔心,沒事的。歐璐點點頭,努力了許久,才含含糊糊地說了一句謝謝。

肖靜海在搶救室里搶救,公安局的領導基本上都候在搶救室門口,歐璐在女民警的攙扶下走到搶救室門口,領導們都紛紛上前和歐璐握手。歐璐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只是一個勁地說,告訴我,他現在怎樣了?

半年以后,肖靜海終于出院了,被毒販的子彈擊傷了頭部的他,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恢復,歐璐把肖雨托付給了爸媽,自己在公安局的協調下,請了長假陪肖靜海。從不寫QQ簽名的歐璐,寫了“終于陪在身邊”六個字。有時候,她又會倒上半杯紅酒,然后借著酒意沉沉睡去。楊曉宇依然是她心中的依賴,只是這依賴已經很久沒和歐璐聯系了,歐璐給他在電腦上留過好多話,但楊曉宇卻從來沒有給過回復。歐璐也曾想過打電話,但始終沒有勇氣按下撥號鍵。

有一天晚上,給肖靜海蓋好被子,準備去女兒房中的歐璐突然收到一條手機短信,只有短短的六個字,“有你就有幸?!???粗煜さ奶柎a,歐璐一個激靈,眼淚瞬間溢出,趕緊撥號過去,回鈴響起,傳來一個溫柔卻冰冷的聲音:“對不起,你所撥的號碼是空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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