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的情書

亦馨

爺爺早年間是村里的小學教師，算是個文化人了，說起道理來一套又一套的。奶奶則是個潑辣能干的農村婦女，大字不識一個，干起活來卻是一把好手。兩人的婚事是曾祖指定的，爺爺想抗爭無效。兩人磕磕絆絆了大半輩子，老了依然愛斗嘴。

那天爺爺和奶奶又為了一點小事爭得面紅耳赤，爺爺的嗓門大，奶奶明顯落了下風。奶奶氣呼呼地一扭身就進了房，我有點不放心，就跟著進去了。只見奶奶翻箱倒柜在找東西，我心想該不會是收拾東西離家出走吧。我正要過去開解奶奶幾句，就見奶奶找到一紙信封，孩子似的笑起來。

只見奶奶把信封往爺爺面前一舉，爺爺立馬就噤聲了，不一會兒還跑到廚房刷起碗來。太神奇了！我好奇地問奶奶：“奶奶，這是什么寶貝??？能讓爺爺這么聽話？該不會是爺爺的保證書吧？”奶奶有些神秘地笑了，我一再要求她才把信封遞給我：“你看看！是情書呢！”

我打開一看里面原來是一張發黃的信紙，抬頭沒有人名，上面寫著幾句再普通不過的話，惟一有點抒情的是兩句：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原來你們以前也這么浪漫過啊，爺爺還給你寫過情書？”

奶奶一撇嘴：“哪是寫給我的啊，老頭子當年寫給自己喜歡的女孩，有賊心沒賊膽，沒敢寄出去?！?/p>

我問奶奶：“你又不識字，咋知道這是寫給別人的情書？”

“掃盲班的時候認過幾個字，水蓮那兩個字認得，你爺爺鄰居從小一起長大的那姑娘就叫水蓮。只要我把這張紙拿出來，老頭子就特別心虛！”奶奶說著話一臉得意。

那天晚上奶奶已經睡下了，我還在外面納涼，爺爺照舊在旁邊幫我揮著大蒲扇趕蚊子。我悄悄問爺爺情書到底怎么回事？耐不住我軟磨硬泡，爺爺終于說出來：“你奶奶雖然潑辣些，也是有溫柔的一面。其實那信就是寫給你奶奶的。不過你奶奶不懂這些浪漫，唉！看到信我就會想到你奶奶年輕時候的模樣，想想她這幾十年跟著我也吃了不少苦，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非得爭個對錯呢，讓讓她吧！”

選自《上海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