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狐生死戀

劉磊

七郎和香香，是兩只狐妖。確切地說，是兩只墮入情網的狐妖。

在妖孽王國，只有肉欲，沒有愛情。因為，一旦產生人類的感情，便意味著妖性的淪喪。按戒律規定，輕則被逐，重則處死。

七郎絕頂聰明，對此自然一清二楚。怎奈香香魅力十足，實難抗拒。其他雄狐圍著香香意圖親近，他無法忍受。

因著香香，七郎的感情得以凈化與升華。

香香乃狐王之女，堪稱狐界第一佳麗。

狐王為將這對情狐拆散，機關算盡。

對香香，狐王苦著一張老臉，“香香啊，你是父王的掌上明珠，可要權衡利害，莫讓父王傷心??！” 香香置若罔聞。

狐王又找到七郎，“七郎啊，你是咱狐界精英，本王欲對你委以重任，你可別令我失望??！” 七郎不為所動。

見香香與七郎如此頑固，狐王大怒，對他倆施以流放之刑。

遠離了賴以生存的家園，香香與七郎并未難過。相反，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

他倆立誓，為了愛，不再殺生，盡可能讓身上的妖性消逝。

靠素食與泉水充饑，一時之間，倒也自得其樂。

然后，他們沒有料到，苦難正在一步步地逼近。

完全改變飲食習慣導致的營養不良，加上顛沛流離的勞頓，讓香香與七郎變得極度虛弱……

一聲悶雷，將七郎驚醒。他睜眼一看，自己與香香正置身于一座破廟。

銀蛇般的閃電，照亮香香憔悴的面孔。七郎心疼不已。

七郎暗忖，再這樣下去，只能坐以待斃，必須設法自救。

殺生有違誓言，不可；因妖性消褪，無法幻化人形，須時時防范獵人的捕殺，想覓點食物很難……

如何為香香添些滋補呢？苦思冥想了一番，七郎猛地咬破自己前腿，讓血液流入香香之口。

香香的臉龐漸漸紅潤，并在夢境中露出一絲笑意。七郎感到無比欣慰。

當香香從昏迷中醒來，發現七郎腿上的傷痕，失聲驚呼。

七郎謊稱是不小心被撞傷了。香香信以為真。

爾后，七郎的腿傷時常發作，并且愈加面色蒼白，形銷骨立。

香香大惑不解：七郎一向身強體健，如今怎會憔悴如斯？

這日，香香佯裝暈厥，緊閉雙目。她想探尋七郎有何行蹤。

七郎并未離開，香香感覺到七郎的體溫。片刻，有熱乎乎的液體滲入香香口中。香香當即明白了一切。

七郎的癡情令香香深為感動。香香想，自己也該為七郎做點什么了。

作為狐王之女，香香身懷絕門法術，靠意念可幻化出心中所想之物。因這一法術太過傷身，她從來未曾動用過。

看到七郎日漸虛弱，如燭將滅，香香決定豁出去了。

待七郎入睡，香香悄然起身，端坐月下，屏氣凝神，口中念念有詞……

一會工夫，一只斑鳩出現在香香面前。她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面色灰暗。

七郎醒來，見香香笑吟吟地捧著一只斑鳩，不禁面現憂色。

“香香，咱倆走到這一步，不容易……我寧可忍饑挨餓，也不愿你殺生……我對妖的生活早已厭倦了！”

“七郎，瞧你說的……這斑鳩，是我從外面所撿。它已死去多時，食之并不算殺生啊?！?/p>

七郎這才露出笑容，和香香美餐了一頓。

香香面色不佳時，七郎依然會悄悄為其補血。

每逢七郎體力不支，香香則會不失時機地“撿”回一只死禽。

這樣的循環往復，維持了半年多。七郎驚訝地發現，盡管不停地給香香補血，香香始終形神萎靡，像秋風中的一片枯葉。

七郎痛苦之極，卻無能為力。

香香明白，自己的大限將至。她對死亡并無畏懼，只是舍不得七郎……

七郎發現香香的秘密，是在一個深夜。

當時，失血過度的七郎暈厥過去。待他醒來，發覺香香不在身邊。他跨出廟門，見香香正在月下作法……

再無法隱瞞，香香向七郎坦承了一切……一對情狐抱頭痛哭。

“香香，你好傻……你以為你死了我會獨活嗎？”

七郎與香香，決定攜手共赴黃泉。

就在他倆命懸一線之際，一朵祥云托著觀世音菩薩從天而降。

“善哉，善哉！你倆的真情感天動地。今天，本座便成全二位脫離妖籍……”

一陣青煙彌漫，七郎與香香化作一對少男少女。

風和日麗。七郎與香香手牽著手，在廣闊的原野上奔跑，快樂的笑聲傳得很遠，很遠……

選自《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