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副詞解析

張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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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語》副詞解析

張琦

（黃淮學院 文化傳媒學院，河南 駐馬店 463000）

根據功能、語義、形態，可將《論語》中的副詞歸納為時間、范圍、程度、情態、否定、疑問、謙敬七類，每類副詞有其特定的語法功能，由此可見春秋戰國時期漢語副詞基本面貌之一斑。

《論語》；副詞；功能；語義；形態

春秋戰國時期是漢語發展史上的一個重要時期，《論語》即成書于這一時期，《論語》中的語言現象對于了解當時漢語發展情況有重要意義[1]。對《論語》副詞進行窮盡式考察，可知《論語》中共有副詞59個，根據功能、語義、形態可將其分析歸納為時間、范圍、程度、情態、否定、疑問、謙敬7個次類，本文嘗試對其逐一加以分析。

一、否定副詞

否定副詞表示對動作行為、性質狀態、情況等的否定或表禁止、勸誡。這類副詞在甲骨文中就已經廣泛使用[2]?！墩撜Z》中的否定副詞有6個：不、非、弗、未、勿、無。

不《論語》中的否定副詞“不”出現548次，用在動詞、形容詞、名詞、謂詞性代詞等前面，表示一般意思的否定?！安弧迸c“亦”和“乎”組成固定結構“不亦……乎？”表反問語氣。

非《論語》中的否定副詞“非”出現33次，用在體詞性謂語、動詞、形容詞表示判斷否定或對事實的否定，意義為“不是”?！墩撜Z》中的“非”與“而”連用構成“非……而……”的反問句式。

弗《論語》中否定副詞“弗”出現5次，單獨使用，沒有與其他副詞連用的情況。

未《論語》中否定副詞“未”出現57次，表示完成意義的否定，意思是“沒有”“還沒有”?！拔础焙汀皣L”可以組成固定詞組，對過去表示簡單的否定，可以譯“不曾”“沒有……過”。當“未”用于能愿動詞前面時，表示一種委婉的否定，可以理解為“不”的意思。

勿《論語》中的否定副詞“勿”出現了13次。表示禁止意義的否定，意思是“不要”，出現12次，這時的“勿”后面動詞一般不帶賓語。同時“勿”也有表示非禁止意義的否定，僅出現1次，意思為“不”。

無《論語》中否定副詞“無”出現40次，表示敘述否定、祈使否定或愿望否定?！墩撜Z》中還有動詞“無”77次，如何區別動詞“無”和副詞“無”？從《論語》本身的情況來看，動詞“無”和副詞“無”在意義和功能上有所區別?！盁o”表示“沒有”的意義時，基本上是動詞；表示“不”的意義時，是副詞?！墩撜Z》中有7例“無”同“毋”，表示祈使否定，一般用于不及物動詞之前和動賓結構之前。

二、情態副詞

情態副詞表示動作行為進行的狀態或方式[3]?！墩撜Z》中的情態副詞有22個：必、正、亦、共、自、私、并、其、固、或、信、茍、疾、躬、曾、猶、群、親、易、篤、薄、豈。

必《論語》中情態副詞“必”出現76次，表示十分肯定、確定的語氣，意思是“一定”。副詞可以用于敘述句、描寫句或存現句等?！墩撜Z》中的副詞“必”可以與其他副詞和介賓結構連用，“必”和句中語氣詞“也”連用，起加強語氣的作用，構成“必也……乎”格式，表示“一定要……”的意思。

正《論語》中情態副詞“正”僅出現了1次，用在句首，表示兩種情況巧合，可譯為“正好”。

亦《論語》中情態副詞“亦”出現了35次，表示兩件事情或兩種行為性狀彼此相類相同，意思是“也”?！耙唷迸c其他副詞連用28次，其中25次有句末語氣詞與之呼應，如與副詞“不”和語氣詞“乎”連用，表示反問語氣。

共《論語》中情態副詞“共”出現了2次，意思是“共同、一起”，表示某一動作行為是由所有人一同發出的，語義指向為動作的直接發出者和協同發出動作的人，后者都由介詞“與”引進，而且協同發出動作者可以省略。這類范圍副詞后面修飾限制的成分均為肯定形式。

自《論語》中情態副詞“自”出現了9次，放在動詞前面，表示動作行為是由施事者親自發出的，意思是“自己”，可單獨使用，亦與“毋”“躬”連用?！白浴焙汀凹骸币饬x基本相同，都表示“自己”的意義，容易混淆，可從意義和成分方面辨別?！凹骸北硎镜氖莿幼餍袨榈氖┦抡呋蚴苁抡?，在句中作主語、賓語或定語，是代詞；“自”強調動作行為是由主語自己發出的，句子中另有主語或省略主語，在句子中作狀語，是副詞。

私《論語》中情態副詞“私”僅出現了1次，意思是個人的、私人身份的。

并《論語》中情態副詞“并”出現了2次，與副詞“共”的用法基本相同。

其《論語》中情態副詞“其”出現了22次，主要用法有兩種：一是表示估計、推測或詢問，可譯為“大概、可能、或許”等，與“或”“或者”“其”等連用，句尾一般有語氣詞“乎”或“興”，此用法有16次；二是用在句首或謂語之前，表示動作行為發生在未來，可譯為“將”，此用法出現6次。

固《論語》中情態副詞“固”出現了3次，表示確鑿無疑，意思是“本來”，用在句首或句中。

或《論語》中情態副詞“或”出現了2次，表示不肯定揣測的語氣，意思是“或者、或許”。

信《論語》中情態副詞“信”出現了2次，表示肯定語氣，意思是“的確”。

茍《論語》中情態副詞“茍”出現了3次，意思是“大致、差不多”。

疾《論語》中情態副詞“疾”僅出現1次，意思是“快、迅速”。

躬《論語》中情態副詞“躬”僅出現3次，意思是“親自”。

曾《論語》中情態副詞“曾”出現了3次，表示對出乎意料事情不滿的語氣，意思是“竟然”。

猶《論語》中情態副詞“猶”出現了9次，表示兩件事情或兩種行為性狀彼此相類相同，意思是“還、仍然”?！蔼q”在《論語》中既能與其他副詞連用，也能與能愿動詞連用，還可單獨使用。

群《論語》中情態副詞“群”僅出現1次，意思是“與大家一起”。副詞“群”的語法功能和意義與動詞“群”有所不同：動詞“群”是“合群”的意思，副詞“群”是“同大家在一起”的意思；動詞“群”作敘述句謂語，副詞“群”作狀語。

親《論語》中情態副詞“親”僅出現了2次，表示動作行為的方式，意思是“自己”。

易《論語》中情態副詞“易”出現了7次，意思是“容易”。

篤《論語》中情態副詞“篤”出現了5次，意思是“篤厚”。副詞“篤”的語法功能和意義與動詞“篤”有所不同：動詞“篤”是“忠誠厚道”的意思，副詞“篤”是“篤厚”的意思；動詞“篤”作敘述句謂語，副詞“篤”作狀語。

薄《論語》中情態副詞“薄”出現了1次，意思是“少”。

豈《論語》中情態副詞“豈”出現了8次，表示反問語氣，意思是“難道”，常常與句末語氣詞呼應使用。

三、范圍副詞

范圍副詞表示動作行為發生的范圍和頻率，《論語》中的范圍副詞有8個：罕、皆、俱、唯、惟、相、博、盡。

罕《論語》中范圍副詞“罕”出現1次，意思是“少”，直接與動詞連用，表示動作頻率。

皆《論語》中范圍副詞“皆”出現15次，一般直接跟謂語，不和其他副詞連用，僅與副詞“不”連用，大多用于敘述句，也可以用于判斷句。

俱《論語》中范圍副詞“俱”僅出現1次，意思為“都”，表示統括主語的意思。

唯《論語》中范圍副詞“唯”出現14次，意思是“獨、僅僅”。

惟《論語》中范圍副詞“惟”出現1次，用在句首，意思為“只、獨、僅僅”表示限制主語。

相《論語》中范圍副詞“相”出現3次，意思是“互相”?！跋唷迸c副詞“不”連用1次，直接修飾謂語2次。副詞“相”的語法功能和意義與動詞“相”有所不同：動詞“相”是“輔助”的意思，副詞“相”是“互相、交互”的意思；動詞“相”作敘述句謂語，副詞“相”作狀語。

博《論語》中范圍副詞“博”出現5次，意思為“廣博”，與動詞直接連用。

盡《論語》中范圍副詞“盡”出現4次，意思是“全部、都”，表示表示統括前面的主語。

四、程度副詞

程度副詞常常修飾形容詞或心理感知動詞，給形容詞或心理感知動詞作狀語?！墩撜Z》中的程度副詞有3個：已、至、甚。

已《論語》中程度副詞“已”出現了2次，表示程度高，意思是“太”。副詞“已”的語法功能、意義與動詞“已”有所不同：動詞“已”是“停止、罷免”的意思，副詞“已”是“太”的意思。

至《論語》中程度副詞“至”出現了4次，表示程度高，意思是“最、極”，修飾形容詞。副詞“至”的語法功能和意義與動詞“至”有所不同：動詞“至”是“到達”的意思，副詞“至”是“極”的意思；動詞“至”作敘述句謂語，副詞“至”作狀語。

甚《論語》中程度副詞“甚”出現了1次，表示程度高，意思是“非?！?，與其他程度副詞連用。副詞“甚”與形容詞“甚”的功能和意義都不相同，形容詞“甚”在句子中作謂語，意思是“厲害”；副詞“甚”在句子中作狀語，意思是“非?！?。

五、時間副詞

時間副詞經常作狀語，表示動作行為或變化的時間、頻度和緩急?！墩撜Z》的時間副詞有10個：已、方、又、永、再、將、復、屢、遂、嘗。

已《論語》中時間副詞“已”僅出現1次，表示事情已經發生，意思是“已經”?！墩撜Z》中還有動詞“已”（14次）、程度副詞“已”（2次）、語氣副詞“已”（25次）。

方《論語》中時間副詞“方”僅出現了1次，表示某種狀態正持續著，意思為“正、才”?！墩撜Z》中還有動詞“方”（1次），名詞“方”（10次），表示面積的“方”（1次，是“見方”的意思。）

又《論語》中時間副詞“又”出現了12次，表示動作的重復，可用于敘述句、描寫句和疑問句。

永《論語》中時間副詞“永”出現了1次，意思是“永遠地”。

再《論語》中時間副詞“再”出現了2次，意思是“二、再”，表示動作發生了兩次?！霸佟焙汀皟伞钡膮^別，我們認為表示成雙成對的事物用“兩”。

將《論語》中時間副詞“將”出現了16次，表示未發生的行為，一般不與其他副詞連用，只和介賓結構連用1次。副詞“將”的語法功能和意義與動詞“將”有所不同：動詞“將”是“傳達”的意思，副詞“將”是“將來”的意思；動詞“將”作敘述句謂語，副詞“將”作狀語。

復《論語》中時間副詞“復”僅出現1次，表示動作的重復，與否定副詞“不”連用，意思是“再”?！墩撜Z》中還有動詞“復”（8次）。副詞“復”的語法功能、意義與動詞“復”有所不同：動詞“復”是“重復、反復或回報”的意思，副詞“復”是“再”的意思；動詞“復”作敘述句謂語，副詞“復”作狀語。

屢《論語》中時間副“屢”出現了3次，表示動作的頻率，意思是“多次”。

遂《論語》中時間副詞“遂”僅出現了1次，表示兩個動作之間的時間很短，意思是“就、于是”。

嘗《論語》中時間副詞“嘗”出現了8次，表示事情是在過去發生的，意思是“曾經”，“未”與“嘗”連用出現4次?！墩撜Z》中還有動詞“嘗”（2次）。副詞“嘗”的語法功能、意義與動詞“嘗”有所不同：動詞“嘗”是“試吃”的意思，副詞“嘗”是“曾經”的意思；動詞“嘗”作敘述句謂語，副詞“嘗”作狀語。

六、謙敬副詞

謙敬副詞表示尊敬對方或說話者自謙的意義?！墩撜Z》的謙敬副詞有4個：敢、敬、請、竊。

敢《論語》中歉敬副詞“敢”出現了6次，表示尊敬對方，意思是“冒昧”，只用于肯定句，不用于否定句。

敬《論語》中歉敬副詞“敬”出現了21次，主要用法有兩種：一是用在動詞前面，常用以表示對“天、神、長者”的尊敬，或是表示禮節上的敬意，多用于對話中，可譯為“恭敬”等；二是用在動詞前面，表示謹慎嚴肅、至誠勤勉的態度，可譯為“認真”等。

請《論語》中歉敬副詞“請”僅出現了13次，表示尊敬對方，用于動詞前面，可譯為“請求、請允許”等。

竊《論語》中歉敬副詞“竊”僅出現了1次，表示自謙，意思是“私下里”。副詞“竊“的語法功能、意義與動詞“竊”有所不同：動詞“竊”是“偷盜”的意思，副詞“竊”是“私下”的意思；動詞“竊”作敘述句謂語，副詞“竊”作狀語。

七、疑問副詞

疑問副詞用來引導特殊疑問句，表示時間、地點、方式、原因等?！墩撜Z》中的疑問副詞有6個：安、何、奚、焉、奚而、奚其。

安《論語》中疑問副詞“安”僅出現了1次，用在句首，意思是“何”。副詞“安”的語法功能和意義與動詞“安”有所不同：動詞“安”是“安靜、寧靜”的意思，副詞“安”是“何”的意思；動詞“安”作敘述句謂語，副詞“安”作狀語。

何《論語》中疑問副詞“何”出現18次，主要用法有三種：一是用在句首，多用來表示反問或感嘆的語氣，句末常有“也”配合，可譯為“怎么、怎么這樣”“為什么、多么”等。二是用在動詞謂語之前，多用來表示反問，可譯為“為什么”等?！昂巍边€常與一些助動詞或其他副詞一起用在動詞之前，如“何能、何可、何足、何敢、何必、何至、何須”等，大都表示反問。三是用在形容詞謂語前，表示程度之深，可譯為“怎么這樣、怎么”等。

奚《論語》中疑問副詞“奚”出現3次，常用在動詞前，或同別的虛詞一起用在動詞前，表示詢問，可譯為“何故、為什么”等。

焉《論語》中疑問副詞“焉”出現19次，表示反問，可譯為“何必、怎么、哪”等，常以“焉敢、焉能、焉得”連用。

奚而《論語》中疑問副詞“奚而”僅出現1次，意思是“為什么”。

奚其《論語》中疑問副詞“奚其”出現3次，意思是“為什么”。

八、結論

《論語》59個副詞，總計使用次數為1068次，全部只作狀語，沒有作補語的情況出現。副詞用于動詞性謂語前有665次，占全部使用情況的62.3%；用于形容詞性謂語前共296次，占全部使用情況的27.7%；其他的用于名詞性謂語前、用于句首等各種情況的共107次，占全部使用情況的10%。由此可見，《論語》副詞大多用于動詞性謂語前。

《論語》中副詞有59個。其中單音節副詞有57個，占副詞總數的96.6%。從使用頻率看，《論語》中共使用副詞1068次，其中單音節副詞1064次，占總次數的99.62%。無論是用詞量還是使用頻率，單音副詞所占比例都很大。這種情況表明，春秋末期戰國初期漢語單音節副詞都占絕對優勢，復音節副詞發展僅處于起步階段。

《論語》的副詞系統，已經發展成為一個比較完整的系統，大致表現了春秋末期、戰國初期漢語副詞的使用情況。我們從功能、語義、形態方面將《論語》中的副詞分為時間、范圍、程度、情態、否定、疑問、謙敬7個次類，基本具備了古代漢語副詞的所有分類。值得注意的是，《論語》有謙敬副詞4個：敢、敬、請、竊，基本上函蓋了古代漢語所有的謙敬副詞。

根據意義，《論語》中的副詞詞量最多的是情態副詞，占39%，這與《論語》這本著作的特殊性有密切聯系；使用頻率最高的是否定副詞；程度副詞是詞量最少且使用頻率最低的一類?！墩撜Z》中七類副詞的數量及使用次數統計如表1。

表1 《論語》中七類副詞的數量及使用次數統計

《論語》中的單一副詞31個，占總詞量的55.9%；兼類副詞共有26個，占總詞量的44.1%。其中，兼二類副詞有14個，兼三類副詞有12個。兼類副詞的大量存在，從一個側面展現了當時漢語副詞有正在虛化和轉變的傾向。

[1]張亞茹．《論語》中的副詞[J]．現代語文語言研究，2006(3)．

[2]王靜靜．《孟子》否定副詞研究[J]．襄樊職業技術學院學報，2009(6)．

[3]陳明富，張鵬麗．《楚辭》的五類副詞[J]．涪陵師范學院學報，2005(4)．

〔責任編輯 劉小兵〕

張琦（1980―），男，河南遂平人，講師，碩士。

2013-0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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