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為什么會隕落

| 文 ·本刊記者 郭樹涵

后工業時代，任何高端技術都有可能迅速貶值成為“地攤貨”

作為與微軟比爾·蓋茨、蘋果喬布斯等齊名的Sun微系統公司創始人斯科特·麥克尼利（Scott McNealy）恐怕也難以相信，這個曾經高達2,000億美元的市值；擁有開放式網絡計算技術的領導者；世界上最大的UNIX系統供應商頭銜；穩坐電信、教育、能源、金融、政府、醫療、生命科學和零售等行業主要解決方案提供者寶座的公司在被收購時只值74億美元。并且毫無還價地在2009年的收購戰中被甲骨文和IBM“挑三揀四”。

2011年初春，硅谷，丘吉爾俱樂部一片燈火通明。會場內的參會者群情激奮，臺上坐著兩位曾被硅谷視為與比爾·蓋茨、喬布斯同一等級的天才人物：斯科特·麥克尼利和愛德華·贊德（Edward Zander），他們曾是Sun微系統公司董事長兼CEO和總裁，而會場內攢動的硅谷寵兒則是他們曾經的部屬，原太陽微系統公司的員工。而這次聚會與眾不同的是，走到一起，只不過為紀念和緬懷他們心中的太陽微系統公司，那個只有29年歷史的王者企業。

“我們曾經差點收購‘蘋果’！”愛德華·贊德說，當時的Sun微系統公司風頭正盛，而蘋果在證券市場上的價格每股僅有5美元，這在當時看來確實是很有可能成功的并購。蘋果與太陽，文化無縫對接：創新不斷、專利甚多，員工思想活躍，作風不拘小節。蘋果雖然在證券市場上表現不佳，股值觸底，但其軟性價值尤在。對此，聰慧的愛德華·贊德四處游說資本，已經幾乎拿到了進入蘋果的入場券，但終因蘋果一位強大股東作梗而前功盡棄。

“這不能不說是一種悲涼，這意味著，不管你有如何輝煌的歷史，堅強的人力資源，優秀的高端技術，卻依舊會倒在新時代門口，被堅持下來的分食?！币晃徊辉竿嘎缎彰臉I內人士這樣評價這次事件的標志意義。

給Sun的底部加根繩子

1982年創立于斯坦福大學校園的Sun微系統公司初始的全名是“斯坦福大學網絡”（Stanford University Network），作為硅谷的創業優秀樣板之一，Sun微系統公司是和微軟、惠普、思科同一等級上的IT商業巨頭。據市場研究公司IDC估計，2009年時全球正在運行的Sun服務器超過160萬臺。截至2008年底，Sun在全球服務器市場占據10.1%的份額，在它前面的IBM擁有32%，惠普擁有30%，戴爾則是11.6%。但根據一位前Sun中國中層的說法，“Sun微系統公司和其他公司最大的不同是，它的許多用戶來自金融、電信和政府部門這些高端部門，并在這些用戶中建立了牢固的關系?！睂@一狀況，CBSi（中國）授權總編劉克麗曾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IBM看中的正是Sun微系統公司的客戶。Sun微系統公司Solaris操作系統為其贏得大量的鐵桿用戶，而這部分大型用戶，大多是企業級的。

除了市場上的高端資源，Sun微系統公司在軟件方面的資源更讓它的同行們恐懼，自從Sun微系統公司把自己的股票代碼改為Java起，這種程序語言就逐步滲透到世界各個部門，無數軟件程序都是基于它編寫而成，小到一個手機上的小游戲，大到通用所應用的復雜程序，背后都有Java的身影。而從這一點考慮，如果誰最終得到Sun微系統公司，那無疑可以鉗制其他巨頭的固有戰略。2004年4月，微軟就曾因為和Sun微系統公司的專利糾紛而支付16億美元賠款。而IBM收購Sun微系統公司消息一經傳出，甲骨文等巨頭就表示將轉換自身軟件平臺。微軟Windows Server副總裁Bill Laing則更是一針見血地指出：“Sun在科技業扮演的角色，比他們的營收數字更可觀?！?/p>

其實一直以來，Sun微系統公司就被人們所戲稱為“技術上的王者，商業上的侏儒?！薄斑@塊短板如此容易看見，以至于人人都知道，但什么都改變不了?！毕惹澳俏徊辉竿嘎缎彰臉I內人士說。但是如果我們換一個思維來看，恐怕事情也會更加清晰，從1986年到2001年，Sun公司的營業額從2.1億美元漲到183億美元，成長率高達平均每年36%，能連續十五年保持這樣高速度發展，只有微軟、英特爾和思科曾經做到過。在這種情形下，很少能有人冷靜地看到高速發展背后的危機——過強的硬件業務和過于依靠大企業客戶。

“Sun公司的中小企業市場份額不斷被微軟/英特爾聯盟侵蝕，但它卻無計可施。在這一點上，中國的智慧或許能一針見血地點出問題的核心，如果你搞不定對手，那你的命運只能是被對手搞定?！?/p>

2009年Sun被收購前夜，Sun微系統公司已在全球裁員5,000-6,000人，這個數字約占職員總數的15-18%；而軟件部門也已被分成三個更簡單明確的業務部，即應用平臺軟件部、系統平臺部和云計算及開發者平臺部。不過當時Sun微系統公司還有20億美元的現金，應該能夠支撐措施的進一步出臺和落實，所以當時它的管理層曾相信未必沒有再次創造奇跡的機會。這也正是其它巨頭最為恐懼的，“如果讓Sun微系統公司陷入收購中，第一可使其內部員工人心浮動；第二能夠讓它的客戶遠遠觀望；第三更能趁機打擊其固有聯盟的關系?！蹦俏粯I內人士最后說，“Sun升起來肯定抓不住，所以要趁現在給它加一根‘繩子’?！?/p>

悲涼的結局

最先出手的是IBM，2008年末到2009年初，外國媒體開始報道IBM正與Sun微系統公司進行談判，考慮收購Sun微系統公司。這消息一經傳出，立時引起了人們的廣泛關注。美國計算機業行業組織計算機通信行業協會總裁艾德·布萊克（Ed Black）就立時表示：“這一交易將使服務器市場減少一家主要廠商，影響到可供用戶選擇的產品種類和價格?！倍度A爾街日報》的文章更加激進，它認為這一消息或將標志著未來18個月內數據中心行業新一輪兼并整合浪潮的開始。但讓所有媒體都失望的是，Sun微系統公司一直對IBM的收購行動三緘其口。

不久，甲骨文出手了，74億美元的價格讓人覺得難以接受。斯科特·麥克尼利事后自嘲地說，“如果這事發生在1982年，有人拿著這么許多的錢來買我的初創公司，我非樂瘋了不可?！钡?，斯科特·麥克尼利已經沒有了別的選擇，由于IBM擔心壟斷調查和Sun微系統公司管理層的反對，IBM已經收回了先前的出價。無論如何，Sun微系統公司墜落了，被迫遷出101公路，實際上，后工業時代，任何高端技術都有可能迅速貶值成為“地攤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