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

柯國偉

傍晚時，陽光暖暖地照在我的臉上，還有些灼熱。隨著余暉的熱度慢慢減弱，陽光開始變得可人，令人沉醉，有一種近乎夢幻似的金黃。

那時，我在公園中慢慢行走，而不是散步。行走，賦予我更多的意義和想象的空間。這里，像是一處驛站，于我，是一個符號，有一個可以遙想遠方的窗口。

很多時候，任思緒紛飛，常常沉浸在回憶與思索中。喜歡安靜和壯闊，在天高地闊的園子里，會有一些飛翔的感覺。對于風景，并無多少眷戀。更多時候，是它能觸發我內心深處的聲音。

起先，常常漫無思緒，把自己放逐在暖暖的夕陽中，美美地享受短暫又絢爛的時光，像是進入一種自己渴望已久的氛圍，讓心慢慢地浮出塵世，尋找一種自由、安靜的氛圍。

記憶閃現，思緒也開始閃現。

那時，我才感到寂寞襲來。翻讀以前那些寂寞篇章，當初對于寂寞的平和之心，一下子蕩然無存，甚至感到一絲絲失落。原來，寂寞也需要承受，需要堅守和勇氣。

但有誰不寂寞呢？長長短短的人生就像一次旅行，總會有許多風風雨雨，總會有許多坎坷艱辛，總會有千百種滋味。我們都在路上，或者歡笑，或者悲愴，或者獨語，或者沉默。猶記得那句詩：憂傷摧毀了面容。誰都無法避免，但憂傷摧毀不了我們堅韌的內心，只要心存陽光與色彩。即使生活在我們臉上染上了滄桑，刻上了皺紋，讓歲月奪去我們年輕的容顏，但至少心還可以是鮮活的，還可以充滿盎然的綠色生機。于是，憂傷也可以是美的，不再是令人沉重的。憂傷，轉變成一種獨特的氣質，獨特的精神象征。我們都可以憂傷，只要不被它淹沒，這就足夠了。

想起自己看到過的一句話：我跳舞，因為我悲傷。粗看時，覺得平常，再仔細一想，卻震顫了整個心靈。生命的韌性與厚度在此展現無遺。能在悲傷中繼續歡樂的舞蹈，展現優雅的舞姿，這何嘗不是一種堅韌展現呢？舞姿在此時顯得飄逸、輕盈，而身外，燈光眩迷，依舊一派繁華，你帶著欣賞的目光安然而過，平靜如水。那不屬于你，你卻還可以把它當作一種風景來看待，安詳而坦然。其實，風景之外，你也是一種風景，只是你從來不注意自己。正如卞之琳的《斷章》：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那時，你超越了舞蹈本身，可以隨性而舞，不再需要什么標準動作。你的舞姿比平時更瀟灑、更迷人，也更美。你的動作根本無法分解，流暢、柔軟，有著綿延的節奏，卻又處處透露著力之美。你甚至可以閉上眼，不用看身邊的一切，只沉浸在自己盡情的舞蹈與想象中。你心中有個鮮明的舞者形象，那是你所向往的。你意在先，把自己的內心想法融入到了自己的舞蹈中，借以表達自己。你在舞蹈中靜靜地閱讀自己，讀透自己，領悟自己，升華自己。

你終于不再渴望得到別人的贊許與認可，只求內心的平靜與安然。那一刻，你充滿了智慧，再也沒有什么能困住你了，你的目光如炬，透視了許多事情。你知道做出這樣的選擇必然會遇到什么樣的結果。別人的種種目光根本不重要，你想過的是屬于自己的生活，做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你開始在獨自的寂寞中找到無限寬廣的天地，漸漸發現更多的事物與光彩。

就像一扇緩緩打開的門，你終于悠然見南山，看見了那片幻想中的桃源，絢麗而安寧。寂寞不再是一片沉寂的荒原，而是一片花香鳥語的天地，其樂融融，陽光照耀，百草豐茂。你的內心泛起了溫馨與安慰，有點點的七彩之光、智慧之光在跳躍、在召喚。如一壇陳年的酒，在長久的沉浸之后，有一種沉淀之后的芳香與甘醇，味道愈加的濃重與豐富。長久的寂寞之后，終于有一種暗中涌動的成熟氣息、歡樂氣息在內心彌漫開來，讓你感到幸福與安然，敢于面對孤獨。

你終于懂得寂寞，在寂寞的思索中獲得美麗的思想之花，絢爛而多彩。寂寞在你寧靜的時光里奏響動聽的旋律，讓你沉醉，流連忘返。你萌生了錯覺：時光停住了，時間被遺忘，只有你和寂寞存在。寂寞，就像一曲安靜的古典音樂，雖沒有明確的歌詞，卻有一個個令人回味無窮的音符在歌唱，寂寞因而變得更加悅耳動聽，令人陶醉。

你依舊寂寞，獨自堅持、獨自行走、獨自領悟，但你知道，那種寂寞是可以熱情地擁抱的。于是，寂寞也是美的，是你永遠可親可近的伴侶。

（編輯 月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