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的自殺森林 日本青木原樹海里的悲歌

林子然

2011年4月，澳大利亞堪培拉大學物理學博士戴維，帶著新婚妻子馬薩蒂爾到日本看櫻花，途經富士山腳下的青木原樹海之時，好奇的戴維和妻子打算進去拍照。誰知在樹海中沒走多久，戴維忽然發現妻子馬薩蒂爾不見了——他趕忙聯系幾個旅伴進入樹海搜索，但樹海里陰森昏暗，一行人從上午找到傍晚，結果一無所獲。就在戴維越來越擔心的時候，有人已經發現了馬薩蒂爾，她已經吊死在一棵樹上，后來警方斷定，馬薩蒂爾是自殺。

消息傳出后，當地的日本人表現得相當淡定，因為他們早就見慣不怪——青木原樹海是日本最出名的自殺森林，每年都會有超過100人在這里自殺，選擇的方式也都驚人的相似——在樹上吊死。在自殺最頻繁的秋季，當地政府會集結警察、消防隊員、志愿者組成搜尸隊，進樹海搜尋尸體，每20分鐘，他們就能找到一具尸體……

詭異的自殺事件 物理學博士夜半驚魂

馬薩蒂爾自殺事件發生后，戴維難以忍受失去妻子的痛苦，也不相信妻子會“自殺”，于是帶著自己的弟弟胡安再次來到日本，決定在妻子自殺的樹下冒險住幾個晚上，以弄清楚妻子“自殺”的真相。

戴維和弟弟到達青木原樹海時已是深夜，兩人決定找一個背風處過夜。扎好帳篷后，兄弟倆很快因為疲憊入睡。睡著后沒多久，戴維就感到有點頭痛，醒來后發現林中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而弟弟胡安卻莫名其妙地消失了。這讓戴維一下就想到了妻子馬薩蒂爾的神秘失蹤，他趕緊跳起來去尋找弟弟，行不多久，便隱隱約約地看到在20多米外的一棵樹下，吊著一個人，戴維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近一看，卻驚恐地發現那個人竟然就是胡安。

戴維沖上去將胡安放了下來，發現胡安還有微弱的呼吸，便連忙給他做胸口按摩和人工呼吸，又給他注射了一針強心劑。十幾分鐘后，胡安才輕輕哼了幾聲醒過來。戴維趕緊問胡安到底遭遇了什么，怎么會想到自殺。胡安說：“我只記得我半夜想起來小解，卻發覺有人用一塊黑布蒙住了我的眼睛，跟我說可以領我去天堂，那聲音像有魔力一般，于是我就鬼使神差地跟著他走。后來我感到氣都喘不上了，那人說可以幫我拍拍胸口順氣，結果我很快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聽完胡安的話，戴維大吃一驚，于是帶著弟弟連夜撤出森林，再也不敢輕易進入。3個月后，戴維跟幾位朋友在一起喝酒，把在青木原樹海的所見所聞說了出來，好友生物學博士道格拉斯聽了戴維的話，馬上起了興趣，叫戴維帶上自己去揭開這個謎底。

在道格拉斯的勸說下，戴維只好帶著他于2011年11月重返樹海。兩人來到戴維和胡安上次休息的地方搭起帳篷，準備在這里蹲守。沒多久，樹海里就開始下起蒙蒙細雨，由于走了一天，戴維覺得有些疲倦，一鉆進帳篷就打起了呼嚕。

就在樹海陰沉的雨夜中，怪事出現了：睡夢中的戴維突然開始瘋狂地抓自己的脖子，幾下就把脖子抓出了血。驚醒的道格拉斯想叫醒他，又覺得這很奇怪，于是決定先看看再作打算。

不一會兒，道格拉斯就看見戴維爬了起來，夢游般地搖搖晃晃走出了帳篷。道格拉斯壯著膽子跟了出去，發現戴維走到不遠處撒了一泡尿后，順手抽出自己的皮帶，勒住自己的脖子，勒了一會兒好像覺得還不過癮，又摸索著找到一棵樹，用皮帶在上面打了個結，就伸著脖子往上吊。

道格拉斯趕緊跑過去阻止了戴維，用盡全力叫醒了戴維。戴維驚醒后，自己也嚇了一跳，但稱對剛才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只隱約地記得好像有人用黑布蒙住了他的眼睛，要帶他去天堂……

充滿詩意的秋季 每20分鐘發現一具尸體

青木原樹海層出不窮的自殺事件，最終引起了日本政府的關注，從上世紀70年代開始，日本政府開始組織搜尸隊，每年對這個森林進行“大掃蕩”，專門負責在樹海中搜尋尸體——因為在樹海中失蹤的人，無一例外全都是自殺身亡，沒有活口。

搜尸隊一般由當地的警察、消防隊員和志愿者組成，警視廳的巡查長小原立三就是其中之一。搜尸隊最大規模的行動，發生在每年的秋季，這時的樹海一片莽莽，昏黃的落葉與長青的松葉形成斑斕的色彩，是一年中最美的時節，也是自殺最高發的季節。

秋季的早晨，小原一大早就會在樹海入口和隊員們集結，然后互相之間用繩子連接起來，進入樹海進行地毯式搜索。搜尸隊之所以這么做，也是迫于無奈，因為指南針在進入樹海后會自動失靈，而且越深入樹海，能見到的陽光就越少，林中彌漫著潮濕的霧氣，地上到處是枯枝腐葉和青苔，盤根錯節的樹根、藤蔓向四面八方肆意擴散，人根本就無法分辨方向，為了避免隊員走散并遭遇不測，只能用繩子把隊員串起來。

在秋天的一次搜尋中，隊員們走了不到20分鐘，樹海內就下起了滂沱大雨，在一條羊腸小道旁，有隊員發出一聲驚呼：“這里有一具吊著的尸體！”小原湊上前去看了看，只見那個死者留著感覺很精神的短發，穿著干凈而泛白的襯衣，保持著一種痛苦和乞求的姿勢……搜尸隊很快將尸體包裹起來，并封上口，用金屬推車送到附近的停車場?？蛇€沒等到這具尸體抵達停車場，搜尸隊又發現了另一具尸體，在這具尸體的身上還發現了數量巨大的現金、首飾，以及貴重物品。

根據尸體上搜出的不同的首飾，小原推斷這是一名“樹海清除者”——在樹海自殺身亡的人，有的身上有攜帶現金和貴重物品，于是從幾年前開始，就有膽大的人進入樹海，從尸體上摸走死者的財物，發“死人財”?！翱上麄兺?，進入樹海，自己也會變成尸體……”小原不由得發出一陣嘆息。

從上世紀80年代開始，搜尸隊每年找到的尸體都在增加，最初每年僅能找到20具尸體，在1994年，這個數字變成了57，1999年增加到70，2002年則是78，而到了2009年，這個數字已經超過了100。而且，這還只是找到的，究竟還有多少尸體未被發現，至今仍是未知之謎。

為了避免更多的人進入樹海而造成意外身亡，警視廳在樹海內寫上了眾多警示性的標語，如“請稍等一會兒”、“你的生命是你父母親給的禮物，不要將煩惱留給自己”、“請尋求咨詢”等。小原說，警視廳還配備了一輛警車，專門負責在森林中巡邏，以便及時發現、拯救自殺者。根據警方提供的數字，這種方法迄今已經成功地挽救了幾十名自殺者的生命，因此，警方還屢屢收到被救者的來信：“謝謝你們救了我，現在我會盡力活下去?！?/p>

即便探明真相 自殺者依舊前赴后繼

自殺森林的種種詭異，引起了眾多學者的注意，他們想弄清楚造成離奇自殺的原因，于是紛紛對樹海進行探究。在這些學者里面，早野鋅是最具權威的人之一，作為一名地理學家，他已經在青木原樹海從事研究工作30年了。

最初，早野鋅只是在富士電視臺上看到了有關自殺森林的報道，好奇之下他來到樹海，結果神秘的樹海和離奇的自殺事件一下子就吸引了他，他決定通過研究來揭開樹海的秘密。

為了探究樹海自殺事件的起源，早野鋅對樹海周圍的村莊進行了走訪，從村民那里聽到了很多有關樹海的傳說。有村民說，樹海內有怨靈作祟，那些怨靈都是江戶時代（公元17-19世紀）被遺棄到樹海而被餓死的嬰兒和老人，他們的怨氣經久不散，形成一種帶有詛咒的黑暗力量，殺害進入樹海的人；還有村民稱，經常會聽到樹海內傳出繩索的摩擦聲，會在夜間見到妖怪在樹海中出沒，那些妖怪獠牙長舌，正是日本民間傳說“百鬼夜行”中的妖怪……

對于這些人云亦云的傳說，早野鋅大多付之一笑，作為地理學家，他更相信科學。于是，他帶著微型地震監測儀、空氣分析儀等設備長期觀測樹海，真相終于被他發現——觀測數據顯示：樹海由于靠近富士山這座活火山，因此地底的地震頻發，幾乎每天都會發生上百次微型地震，這些地震會造成磁場異常，還會將地底的一氧化碳帶到地面。而樹海濃密的樹林，讓這些一氧化碳難以揮發，碰上下雨，樹海的氣壓變低，極容易造成進入者一氧化碳中毒，然后出現幻覺、呼吸困難、語無倫次、行為失常，這時抓脖子會給他們受損的中樞神經帶來暢快的感覺，為了進一步追求快感，這些人就上吊自殺……

樹海的自殺之謎終于被揭開了，按理說應該從此就不會再有人自殺，但早野鋅發現，盡管人們知道樹海的危險性，但每年在樹海自殺的人數依舊只增不減，而且這些人并非誤入森林中毒自殺，而是自己一心尋死，他們當中，還有不少并非死于上吊，而是死于服食安眠藥或毒物。

早野鋅發現，經常會有人乘坐出租車來到樹海，然后獨自進入其中，再也沒有出來。在一次研究中，他就發現了一頂帳篷，里面住著一個40多歲的單身男子，男子宣稱自己是來露營的，但早野鋅通過跟對方深入交談后得知，其實對方覺得這個世界了無生趣，打算在樹海自殺。早野鋅對這名男子進行了勸解，要他積極面對社會，男子只是含糊答應，最后也不知所蹤。

在30年的研究工作中，早野鋅多次發現類似這名男子一樣的人，他認為這些自殺者大多是受不了“社會的折磨”，才來到這里尋求解脫。為了引起社會的關注與重視，2012年，早野鋅率領一個紀錄片拍攝團隊進入樹海拍攝，希望借此能將樹海的一切展示給世人，提醒世人要拒絕冷漠，珍愛自己的生命，避免更多悲劇發生。

編輯手記：

在基督教文化中，自殺是一種罪孽，是懦弱和不負責任的表現。但在神道教盛行的日本，自殺卻是一種對失敗負責的行為，是一種謝罪的方式。據統計，2000年，日本自殺人數接近4萬，是交通事故死亡人數的3倍，自殺已經成為日本人非正常死亡的第一殺手。

在日本的文學作品中，自殺更被描繪成—種神圣而永恒的境界，許多作家都鐘情于渲染“自殺美”。1970年，右翼文學家三島由紀夫切腹自殺；1972年，日本第一位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川端康成吸煤氣自殺；1997年，日本著名導演伊丹十三跳樓自殺……在日本人眼里，自殺是一種極為莊嚴慎重的事，選址尤為重要，而富士山作為日本人推崇的神山，在它的腳下自殺便成了一件具有“詩情畫意”的美事。

上世紀60年代，日本懸疑宗師松本清張寫下暢銷小說《富士山禁戀》，其中女主角在富士山旁的樹海自殺殉情。憑借這部小說，“自殺森林”變得名聲大噪。自那之后，到青木原樹海自殺的人越來越多。而在日本幾年前熱賣的《自殺手冊》中，也獨家推薦讀者到“自殺森林”自殺。

在日本的諸多樹海中，青木原樹海為何如此受人青睞？說法不一。有人認為，選擇在深山中結束自己生命的人，是想成為“神隱”的犧牲品；也有人認為，日本人具有不愿給人添麻煩的秉性，他們想在不被他人知曉的情況下自殺，神秘的樹海恰好符合這樣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