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近代女性意識的變化

魯晶石　陳夢潔

[摘 要]“賢妻良母”是封建社會制度對女性的要求，它束縛著女性人格，扼殺了女性的自由。日本步入近代以來，統治階層仍然試圖利用“賢妻良母主義”來制約女性身心的發展，盡管這樣，在多種因素的綜合刺激下，社會上仍然出現了一種從原有觀念中覺醒、反對“賢妻良母主義”，追求權力和自由的“新女性”思想。

[關鍵詞]賢妻良母主義；束縛；新女性

一、賢妻良母主義

賢妻良母主義是歐美啟蒙思想和日本近代女子教育的產物。明治以前，日本女性地位極其低下，她們在家庭中扮演的角色僅局限于妻子和兒媳，對公婆要孝順，對丈夫要服從。那時沒有賢妻良母的說法，對女性的要求還僅僅局限于狹隘的“賢妻”。但是明治維新后，歐美文明開始進入日本，在歐洲基督教的女性觀中，女性的天職就是要組建一個完美的家庭，必須具有好妻子和好母親的雙重標準。那時的日本正急于建設一個近代化國家，近代國家主義和民族主義的觀念逐漸形成。日本的啟蒙思想家和有識之士認識到女性在國家建設中作用。換言之，女性能通過相夫教子來服務于國家和民族。

從明治時代中期起，文明開化的政策帶來自由民權運動此起彼伏，直接威脅到天皇的專制統治。因而，明治政府放棄文明開化政策，轉而決定應該尊重日本的固有傳統。1989年頒布了“親屬、繼承民法”中有肯定封建家族制度，再次把女性置于無權的地位的條令。日本認為歐美國家的女性在家務、育兒之經常參加外社交活動這樣的現象與日本國風不相容，所以不應該向歐美國家學習。另一方面，被迫纏足，被剝奪受教育機會，被封建禮教和道德迫害著、腐朽的中國女性形象也不適合日本近代國家發展的需要。所以，日本提出了塑造獨特的日本女性的形象的想法，她們既有作為國民一員的責任感，又有處理家務能力的賢妻良母。明治初期的賢妻良母主義轉變成為日本式的儒教型的賢妻良母主義。

二、“新女性”思想

19世紀末起，西歐及亞洲各國均出現了被稱為“新女性”的女性?！靶屡浴边@一詞是在1900年之后出現在日本的。一般認為在日本是評論家坪內逍遙首先使用了“新女性”，但事實上，田山花袋很早就在其自然主義代表作《棉被》中用“新女性”一詞形容“墮落的女學生”芳子?！靶屡浴币辉~，并未停留在小說和戲劇里，而是迅速擴展到現實生活中。新女性們以《青鞜》創刊為契機登上歷史舞臺并掀起了一場新思潮。

1911年《青鞜》由平塚雷鳥之手創刊出世?！肚囔煛凡粌H僅是日本近代史上最純粹的女性雜志，還成為了中層階級的年輕女性最先公開地表達自己真實想法和感情的陣地。創刊最初的“青鞜社概則”中明確地表示“本社謀求女性文學的發展，使大家各自發揮天賦的特性，以望他日產生女性之天才為目的?！薄肚囔煛芬怀霭?，立即在日本引起了轟動，尤其是平塚雷鳥和與謝野晶子在創刊號上發表的詩歌給了女性巨大沖擊?！肚囔煛返男屡詡円婚_始就針對以賢妻良母為代表的舊制度，明顯帶有斗爭的鋒芒。日本“新女性”思想旨在反對傳統的家父長制和近代產生的賢妻良母主義，主張女性自覺與自由，以及在男女平等基礎上的戀愛、結婚；建立一個承認女性的權利，尊重女性特質的理想社會。當時占據歌壇女王地位的與謝野晶子發表了一首叫《山動之日來臨》的詩，表達了對女性未來充滿了希望，她呼吁道：“山動之日將至。我如此言說可能沒人相信。只是大山在暫時沉睡。在過去，大山都是燃燒滾動的。然而，你可以不信。人呀！??！只要相信這個！所有醒來的女性現在就要醒來行動?！?/p>

實際上，參加《青鞜》雜志的新女性很多都是畢業于日本女子大學。當時，由于政府大力振興女子教育，進入高等女子學校的女性大大增加。再加上當時的教育方針是培育“好的母親”“賢惠的妻子”，所以可以說成為《青鞜》中堅力量的女性接受的都是以賢妻良母主義為中心的教育。那么，為什么她們要如此激烈地反對賢妻良母主義呢？女子學校創造了讓女性接觸外界知識的可能性，所以她們抗拒傳統意義上的女性附屬觀點，不再是藏在深閨里的小姐。雖然她們依舊主張“母性主義”，但是雷鳥主張的“母性保護”不是那種為了家庭或者是由于外部的指示和要求成為母親的女性，那種女性對待自己也是不道德的。與賢妻良母主義的強制性不同，新女性更重視內在的欲求，比起提倡賢妻良母主義的人，更誠實，更純粹，更熱心地做一位女性還有母親。平塚雷鳥曾經寫道“只是作為妻子和母親并不是女性唯一生活的方式，認為那不是女性生活的全部的同時，比起普通女性成為母親的想法認為更重要的的是作為母親，如果不是完全出自自身的欲求而成為了母親，那也是一種錯誤?！?/p>

三、產生思想變化的原因

1.西方文化影響

據文部科學省報告，明治維新后，快速引進西方文明進化本國文明的“文明開化”思想高漲起來，不僅僅是歐美的近代化思想和科學技術連生活方式，習慣風俗等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都勇敢地被引進來。這是一個蔑視和放棄古來就有的日本的東洋的東西，只要是西洋式的東西都全盤接受的時代。在盛行文明開化風潮的同時，民間的啟蒙運動也十分活躍。當時，出版了很多由致力于洋學的學者和啟蒙家寫的介紹歐美思想的書和翻譯過來的西方作品，發行了新的報紙，雜志等進行國民的啟蒙教育。

向歐美等國派遣人才的活動也高漲起來，尤其著名的是派遣津田梅子等5位女性隨前往歐美的使節團一起去美國留學的事件，福澤諭吉也隨幕府使節三次到歐美國家學習。在所寫的《西洋情勢》中介紹了西方各國的歷史、政治、經濟、軍事等情況，有很大的啟蒙教育的作用。接受過西方文明影響的福澤諭吉主張男女平等，而且維護女性的權利，這種思想在他的文章《勸學》中明顯表現出來。而且在《新女大學》中，他強烈反對在江戶時期用于女子教育的教導書籍《女大學》中體現的把女性當作低劣東西的這種儒學的教育觀念。日本女性向海歸回來的有識之士學習西方自由開放的思想，漸漸開始主張要維護自己的權利。除此之外，使用西方的服飾和西方用語等帥氣的詞語迅速變得很受歡迎。來自歐美自由、開放的思想動搖了賢妻良母主義的根基，促進了女性的覺醒，為“新女性”誕生奠定了思想基礎。

2.經濟發展帶來的女性經濟的獨立

明治維新后，富國強兵、殖產興業改革推動了產業革命，日本產業構造發生巨大改變資本主義經濟得到急速發展。在這背景下，女性們沖破“家”制度的限制出去工作的阻力仍然很大，但是女性選擇職業的范圍正慢慢變大。尤其是日俄戰爭之后男教員不足，文部省下達了用較低的薪水雇傭女性教員給予補足的政策。高等女子學校畢業的女性回到家鄉可以當老師或是新聞記者。原來女性一直追求的是賢妻良母的人生道路，政治上也沒有實際的權利，但是，在如此的狀況下，她們選擇放棄賢妻良母主義，追求原本就該屬于個人的人生之路。明治中期開始，出現了《婦女職業指導》《女子職業》等刊物。1903年《萬朝報》的記者落合浪雄寫的《婦女職業指導》文章中說：“女性必須要獨立，女性生來就不得不接受男性的幫助，又為了自己的權利必須獨立的時候，同時面臨這兩種狀況”“妻子忍受著丈夫的壓迫，絕對的權利被掌握著，但是作為妻子的也不是不能獲得經濟上的獨立?！迸酝ㄟ^職場不僅得到了經濟上的獨立，還能表現自新和個性，不再是男人的附屬品而是真正作為一個人存在著。

3.教育振興帶來的女性覺醒

日本振興教育的措施為新女性的誕生產生了積極的作用，教育體制的改革從體制和反體制兩個方面造就了“女學生”這一新的教養階層，進而形成“新女性”并浮出歷史地表。教育也有加強女性的求知欲的作用，她們的求知欲和自我要求促進了日本近代女性文藝的誕生和發展。從1886開始高等女子學校、師范類學校、專業學校等教育機構逐年在增加，女性獲得受教育的機會也變多了。高等教育逐步在女性中普及，為新女性思想的萌芽準備了充足的大眾基礎。

4.政策的壓迫帶來的新女性的反抗

思想上的爭論通常是舊思想已經不再適應時代的發展的緣故。為了促進日本近代化，必須不斷強化國家體制。根據1899年的《高等女學校令》，規定在各縣設置學校，試圖通過女子教育提高女性的國民意識，培養近代的賢妻良母，依此將女性也綁架到國家軍國主義這架已經發動起來的戰爭的列車上。軍國主義的觀念強調男子要成為強兵，女性要成為一個能忍受一切，順從的賢妻良母。政府為了限制女性的人身自由，使其恪守妻子和母親的本分，頒布了各種條令（比如1880年的鎮壓自由民權運動的集會條例、1900年的《治安警察法》等）。那個時候，女性被逼入絕境，必須要犧牲一切欲求，為了戰爭奉獻一切，所以她們別無選擇不得不找出路。女性們不滿社會不平等的制度，結成“新女性”聯盟，一起對抗舊思想。一旦超出忍耐的限度勢必會掀起一場大規模的革命。

5.大眾傳媒的多樣性帶來的宣傳影響力

大眾傳媒的影響力使“新女性”思想為更多人知曉，算得上神器吧。到了明治時期，伙伴印刷機器的引進，隨之出現了報紙，其后，雜志、書籍以致日本人的好奇心和西歐文化也被引進了。日本成了一個新型的信息化社會。而且，發行了很多以女性為對象的女性雜志。比如，關于知識，娛樂，生活情況的《婦女之友》之類的，只刊登文學作品的《女子文壇》之類的，還有就是像《青鞜》之類的關于社會運動，社會問題的評論性的雜志。新女性就是利用以《青鞜》為代表的雜志和報紙去喚醒其他女性。另外，翻譯西方作品，以戲劇的形式搬上舞臺也引起了巨大的社會反響。比如1911年12月，在歐美流行的易卜生的《玩具之家》經島村抱月翻譯、由松井須摩子飾演主角娜拉，在日本上演，轟動一時。女主人公娜拉是一個悖逆了她的丈夫，放棄了家庭，努力想要實現自我的典型的“新女性”形象。在人們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所以，大眾傳媒有難以想象的影響力，不可小覷。

四、結論

圍繞在《青鞜》周圍的“新女性”的思想就好像黑暗里的一絲微弱的光，是女性解放運動的預兆。如果沒有《青鞜》，日本的女性解放不知要推遲幾百年。雖說如此，賢妻良母主義也并非與新女性思想完全對立的，兩者都是經濟，政治和文化在精神層面的反映，是時代的產物，它們也隨著時代的變遷被賦予新的內容、新的價值。直到如今，還有很多專職的家庭主婦依然堅持著賢妻良母主義，但是她們已經脫離了原來以男性為中心的生活，把家庭主婦作為自己的人生追求，享受著處理家務的樂趣。另一方面，婚姻不再是女性的最終的歸宿，出現了很多抗拒婚姻和離婚的人，女性們通過職場也可以體驗到人生的滿足感和價值。不管怎樣，女性不管是在家庭還是職場尋求到了男女平等，因此賢妻良母主義到新女性意識的改變終結了女性千篇一律的人生，展開了多姿多彩的人生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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