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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批評需理性觀照
——以高鶚續寫《紅樓夢》為例

2015-04-11 07:04張文英
關鍵詞:批評家曹雪芹文學批評

張文英

文學批評的方式有審美體驗、理性分析和價值判斷三種,其中理性分析是至關重要的。理性分析,即批評家要跳出一般的授受過程而以冷靜的審視的目光來對待文學作品。文學批評本身就是一種科學研究活動,是一種理性思維活動,是以概括一般規律,進到本質為目標的,與文學欣賞不同,文學批評離不開理性的分析與判斷。文學批評家進行文本欣賞時的特征是感受性,它以個人主觀感受的結果為依據,但進行文學批評時,就不能僅憑自己的主觀感受來進行評價。比如,批評家對高鶚續寫的《紅樓夢》后四十回進行批評鑒賞,有些過于感性,貶多于褒,高鶚被不停地負面提名。

二百多年前,曹雪芹在貧病交加中落魄地死去,卻流下了傳世名作《紅樓夢》。一般情況下,從人的心理來講,一個凄美得讓人顫抖的故事講到一半卻沒有了下文,這是任何喜歡《紅樓夢》的讀者都無法忍受的事情。所以很多“紅迷”們相繼為這個故事續寫結局,《紅樓復夢》、《紅樓夢補》、《紅樓圓夢》、《補紅樓夢》等十多種續書,內容千奇百怪無所不有,然而,大浪淘沙,迄今為止,卻只有高鶚的后四十回歷經風雨,唯與曹雪芹的原著并傳至今,從這一點來看,高鶚的續書雖不能絕對忠于原著,但還算成功的,正因為他優秀的續篇才替曹雪芹先生完成了未竟的任務。所以說,高鶚對《紅樓夢》有再造之恩,是紅學的大功臣,那么對他的續寫進行批評時,必須需要理性分析。

一、高鶚的續作符合中國讀者傳統的閱讀心理

拜讀過許多對高鶚續寫進行文學批評的言論,有的評價后四十回沒有看的必要,有的說他續寫的后四十回是矮子里拔大個諸如此類,雖然筆者并未去考證,但《紅樓夢》前80回是曹雪芹寫的,后40回是后人高鶚整理寫成,這已是很多人確定了的考證,后人又有何必要極盡鄙視之能事?如果說高鶚的續寫是從眾多不如意的續寫中拔出來的,從這么多的“矮子”里拔出來的,那也是具備相當實力,高鶚能完成后四十回確實屬實力派。世界上真能讀懂《神曲》的又能有幾人?如果沒有高鶚續后的四十回,只有前八十回的殘璧,可能《紅樓夢》的讀者要少很多,讀的興趣也會降低。因為市民階層讀小說只注重故事情節、注意結局是否圓滿,這是中國讀者傳統的閱讀心理。而高鶚的續書是符合大眾口味的,沒有聽到歷史上哪個勞苦大眾謾罵過高鶚,否則他的后四十回也就不會流傳這么久遠了,高鶚為《紅樓夢》的傳播方面也做出了不可估量的貢獻。

二、高鶚擁有《紅樓夢》的資料更多更全

高鶚是持審慎態度去續寫后四十回的,這一點是不容置疑的。從這一點而言,批評家們就沒有必要把一些不恰當的話用在這樣一個用心做事的人身上。高鶚如果能進行續寫工作,那么就不能否認他在當時絕對是一個超級“紅迷”,那么生活在當時年代的他所擁有的《紅樓夢》資料,會比現代任何紅學家們所掌握的資料還要全還要多。再加上以他考中狀元的文學功底,他對《紅樓夢》的理解也不會比現代任何紅學家們差,他的續書就不會有太大的偏差。就算高鶚理解有偏差,和他同期的眾多文人不何能都有偏差。那么當下人就沒有理由自信到比古人更能理解《紅樓夢》。那時的高鶚懷著對曹雪芹的敬意從前八十回透露出來的一些線索來推測著后面的結局,可能不一定完全遵照原著,但猜測本身就有可能不能完全遵照作者的原意。除了曹雪芹本人外,后人也不可能站出來說,自己的理解就是曹雪芹的原意。高鶚能用他的見解他的學識他掌握的資料去理解曹雪芹刻畫出來的人物和結局,已是相當不易,那批評家在鑒賞時就必須理性,就沒有權利從站曹雪芹的角度去攻擊他。不得不承認,后人衡量事情的標準,也是后人自己主觀臆定的,如果以主觀標準去評價高鶚的續書本身就是不合理的,總說高鄂寫的這兒不好,那不好,其實是一些人的偏差,古人是值得尊敬的。

再換個角度去思考,既然那么多人說高鶚寫得不好,但是百十年來,也沒出現過能代替高鶚的續本。有些人未必有能力超過高鶚,既然自己都沒有能力去做的事,就沒有資格去評說做事的人。思想深刻,思維靈活的當下人都不敢續寫,這就等于承認高鶚寫得不錯。有些人是沒有自信得像高鶚一樣讓大家評價二百五十年,既然沒有自信,也應該沒有底氣去攻擊別人!梁實秋曾說過,如果一個作品能經過五十年的考驗還沒被歷史湮滅并流傳下來,那么它就是經典。高鶚續寫的后四十回早就成經典了?!叭绻麤]有高鶚后四十回的續書,而全憑我們底揣測,事倍功半是難免的。且高氏不續,而被妄人續了下去,又把前后混為一談,我們能有研究《紅樓夢》底興趣與否,也未始不是疑問……”。

三、高鶚替中國文學留下一部具有悲劇結局的小說

有人抨擊高鶚結尾的安排,其實是大錯特錯?,F代人更應該了解,人面對殘酷現實時的無奈,因為殘酷的現實可以摧毀人所有美麗的想法,殘酷的現實有時不得不讓人正視身上的責任。所以才有了“中鄉魁寶玉卻塵緣,沐皇恩賈家延世澤”,寶玉為了完成身上的責任去考取功名,完成家族的使命,其實這樣的《紅樓夢》更為經典,因為從一個執著自己的理想到最后的妥協,這種變化更具有現實性,讓人更深刻地理解當時社會的殘酷,誰都扭不過它,也就更好地突出了主題。這正如《白毛女》的主題一樣,通過白毛女的遭遇,揭示了舊社會把人變成鬼的黑暗現實,這樣更有揭露性與批判性。假如非要把賈寶玉寫成不顧一切去堅持自己理想的人,那么憑他在前八十回中的善良品性,在這種家道中落的時候,他去追求自己的自由是不太可能的,這會讓他內心愧疚的。如若這樣,前八十回也會黯然失色。高鶚作為《紅樓夢》的愛好者,是絕不會去做無益于曹雪芹的事的,他的安排自有他的想法?!都t樓夢》的結尾,不得不說會讓人產生一種深深的荒涼蕭條的感覺,看到大觀園中只剩下李紈、探春、惜春,落寞孤單,再后來大家一起給寶玉辦婚禮,黛玉孤獨死去,更令人扼腕嘆息,人情冷暖至此,如果真讓故事演繹下去,誰知道以后還會有多少凄慘的事情發生呢?曹雪芹沒有寫完的文字,有可能是現實殘酷到他自己不忍寫,后人也不忍觀的地步。所以高鶚的獨到之處就在于,他在盡量保證悲劇結局的同時,又不忍心違背大眾的意愿,在結尾加了一道“光環”,這是高鶚的良苦用心。

當然,不得不承認高鄂的續書和前八十回是有一定差距的。但是畢竟《紅樓夢》是曹雪芹“披閱十載,增刪五次”寫就的,任何人都應該理性地對待后續者,不能以作者的文筆去要求續書作者的文筆,因為續寫比自己寫難多了。俞平伯先生曾提出:“‘我以為凡書都不能續,不但《紅樓夢》不能續;凡續書的人都失敗……’其理由是:凡好的文章,都有個性流露,越是好的,所表現的個性越是活潑地。因為如此,所以文章本難續,好的文章更難續……因為如表現了你底個性,便不能算是續作;如一定要續作,當然需要尊重作者底個性,時時去代他立言。但果然如此,阻抑自己底個性所長,而僥仰隨人,不特行文時如囚犯一樣未免太苦,且即使勉強成文,也只是‘尸居余氣’罷了……”所以說,除曹雪芹外,任何一個續作者都不可能在思想內容和藝術形式上達到如此完美一致的程度。而高鶚的續書卻把眾多人物的性格和命運、關系,妙玉聽琴,黛玉焚稿,寶玉出走,鳳姐之死,襲人出嫁,寶玉出家等……無一不寫得生動,鮮活、感人,在情節上甚至語言上都努力保持著連貫性。做到這些都需要對前80回有很深的理解。所以胡適在《紅樓夢考證》中結尾部分這樣說:“……但我們平心而論,高鶚補的四十回,雖然比不上前八十回,也確然有不可埋沒的好處。他寫司棋之死,寫鴛鴦之死,寫妙玉的遭劫,寫鳳姐的死,寫襲人的嫁,都是很有精采的小品文字,最可注意的是這些人都寫作悲劇的下場。還有那最重要的“木石前盟”一件公案,高鶚居然忍心害理地教黛玉病死,教寶玉出家,作一個大悲劇的結束,打破中國小說的團圓迷信。這一點悲劇的眼光,不能不令人佩服……居然打倒了后來無數的團圓《紅樓夢》,居然替中國文學保存了一部有悲劇下場的小說!”

《紅樓夢》之所以偉大,不僅因為有前八十回,而是完整的一百二十回。特別是后四十回對《紅樓夢》是否偉大在某種程度上也起著決定性的作用。

“字字看來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尋常?!薄都t樓夢》是一部說不足道不盡的千古奇書。高鶚的續作雖然不如曹雪芹的原作,但是每一部作品都包含了作者巨大的心血,我們應該也必須對高鶚的勞動持尊重態度,高鶚應該有屬于他的地位。

對高鶚續作負面批評的解析,文學批評需要理性觀照的必要性也是一目了然。當然文學批評最開始的時候,必須得對作者所描寫的形象進行感性地了解,進而再對作者所描寫的形象進行審美判斷,這時的審美判斷主要是一種理性的分析,理性地對作品進行認知活動。我們文學批評的目的就是要對作者、藝術作品以及其他的藝術現象進行比較客觀理性的了解與評價,如果要達到這一目的,這就需要藝術批評家們能夠從自己的感性的閱讀、感性的欣賞、感性的體驗中走出來,上升到理性的評價與判斷。所以身為批評者,必須要注重和提升文藝作品最終要在讀者中能夠喚起廣泛的接受效果與社會反應,必須限制個人的偏愛與情感傾向在批評中的干擾或支配作用。這樣才能真正發揮文學作品的社會功用。

[1]程革.文學概論[M].長春:東北師范大學出版社,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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