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葉要歸根

麻堅

海爺只要認準一件事，誰也勸不住。就是海爺的老伴孟大娘也不行，海爺的兒子小艾更不行。

那年，小艾幾個朋友約小艾一起去城里做生意，需要一筆很大的資金。孟大娘說，做啥生意??？咱們家窮，經不起折騰，小艾你就老老實實在家跟你父親種地吧。小艾很體貼父母，知道家里沒錢，也說，我還是在家種地吧。海爺不同意，海爺說，地啥時候不能種？而做生意得講究天時地利人和，錯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那個店，沒錢我們可以把耕牛賣掉。

就這樣，小艾揣著賣耕牛的錢跟著朋友去了城里。

小艾很爭氣，沒幾年就在城里有了自己的房子和工廠。小艾要接孟大娘和海爺去城里，孟大娘不同意。孟大娘說鄉下空氣好，她才不去城里呢?？墒呛敺且?，海爺說鄉下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他早就住夠了，并且還強烈要求孟大娘和他一起去。

小艾給孟大娘和海爺租的房子位于河濱公園附近，海爺儼然一個城里人一樣，每天都要架著一個鳥籠，去公園里溜鳥，怡然自得。每隔三五天，小艾都要來看望孟大娘和海爺。每次來小艾都要問孟大娘和海爺想要什么，盡管開口，兒子有的是錢。每次海爺都呵呵笑著說，這日子過得跟神仙一樣，啥都不缺。

幾年后的一天，小艾照例問孟大娘和海爺想要什么。海爺想了想說，兒啊，爹永遠都不想回鄉下了，你就在城里給爹和娘買塊墓地吧，將來死了也做城里鬼。孟大娘一驚，歪著腦袋瞅了海爺半天，說道，你個死老頭，說啥呢？死后你想葬在城里，我管不了?？墒俏也荒芎湍阍嵩诔抢?，我要葬在鄉下。海爺一聽，瞪著眼睛以離婚相威脅。孟大娘無奈，只好舉手投降。

小艾滿足了海爺的愿望，在海天園給孟大娘和海爺買了一塊墓地。那塊墓地位置很好，背靠青山，面朝大海，海爺時不時總要去那里轉轉，瞇著眼睛這里瞅瞅，那里望望。

第三年，海爺不行了，把小艾叫到床前叮囑道，爹死后，你就把爹的骨灰葬在鄉下吧。小艾愣了一下，吃驚地問，為什么？再說墓地早就買好了……

墓地你想咋處理就咋處理，反正爹是不想葬在……海爺話還沒說完，就永遠閉上了眼睛。

在鄉下安葬完海爺后，小艾問孟大娘，爹一直想葬在城里，做個城里鬼，后來咋就改變了態度？難道他討厭城里了？

你爹是想葬在城里，孟大娘說，可是你爹說你生意滑坡，資金緊張，你爹可不想讓你每年都為他花費海天園的管理費……說道這兒，孟大娘已是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