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泳路

文|張復民(哈爾濱)

少年泳路曲折幸運

我今年69歲，冰城哈爾濱人，家住秀麗的松花江畔。13歲那年我開始在江里學習游泳。那年月學游泳條件相當差。首先是松花江里不允許游泳，那叫野浴，是違規犯法的。警察抓住了要罰錢，還要單位來領人。無奈我們這些小泳迷只能趁著警察不值班巡邏的時候來游泳。也就是起早貪黑地在江里偷著游泳，采取“你進我退，你退我游”的迂回戰術。即便如此，我們也有“值勤”放哨的，萬一警察突然“襲擊”，我們的小哨兵提前吹哨，我們聞聲上岸，抱起自己的衣物就近四處“逃竄”。后來，我們游泳就不擔驚受怕了，都把衣物埋藏在江邊的大煤堆里，這樣我們就可以堂而皇之在警察身邊路過，甚至下水游泳。因為警察不抓人只收你的衣物，衣服沒了你就得像被牽著牛鼻子一樣的光著身子乖乖地跟著進了局子，聽候處理。

另外，當時江里游泳也沒有教練教我們，你想，這類似“白色恐怖”的環境，有誰還能惹是生非，教你游泳呢？

但是，最難過的一關，還是家庭關！

江邊各家父母老人都怕孩子游泳被抓罰款，丟人現眼??！更怕出事孩子溺水！所以一到夏季江邊各家關門閉戶，對我們這些淘小子看得特別嚴緊。我們呢就是互相配合撒謊加欺騙，千方百計地逃出“牢籠”去江里撒歡戲水！怕家長查出我們野浴，回家前我們都用自來水擦洗身體，這樣家長在我們身上就劃不出印跡來，我們就可以死不認賬。

憑著逆反的心理和渴望在江水里“自由行”的夢想，我們這些腦后有反骨的淘小子們克服了困難，突破了“重圍”，經過兩個月的時間，竟然學會了蛙泳，名符其實地自學成材??！

可是，好景不長，夏天很快過去了，哈爾濱的9月秋風蕭瑟，早晚更涼，我們幾個小泳迷眼巴巴地望著熟悉、親切的江水，萬般無奈。眼看戲水游泳的熱乎勁馬上就要冷卻凝固了，這時我們幼稚可憐的小臉蛋感動一位熱心的大叔。他告訴我們不要泄氣，市中心有個游泳館，條件不錯，還能洗熱水澡，大冬天都可以游泳。??！我們絕路逢生了。當天我們就跑去了?？墒撬奚砀?米4以上才發給游泳體檢表，我們在窗口下搞點小動作，或踮著腳，或墊磚頭，最后總算領到游泳證，“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可是問題又來了，到游泳館游泳要花錢的，當時我們平民百姓的家里是不會給錢讓你游泳的，那是高檔消費??！那也不能半途而廢啊，我們一合計當小力工吧，快捷方便！哈爾濱是丘陵地形，有低洼和高崗，那時人力車比較多，上坡都要力工幫忙，于是我們去當小工，俗稱“拉小套”。我們拉小套一次掙一角錢，正好買一張泳票。就這樣我們走上了“自食其力”光明正大的游泳之路，再也不用鼠竊狗偷地去江里野浴了。我們每次結伴去游泳館的路上都是挽著手，唱著歌，連蹦帶跳的，這是我們一天中最歡樂最幸福的時候！

那緊張、愉快、頑強拼搏、苦累相加、樂在其中的運動員生活，時時激勵著我，人生難得、終生難忘！這是我人生中的黃金時日。

這第三級跳躍是當年11月5日，我終生牢記的日子！這一天，幸運之星降臨在我的頭上。為了迎接國慶十周年，召開了第一屆全國運動會，各省積極備戰，黑龍江也照樣。當時的我不足1.4米，作為一名13歲的小學生，竟被選為省游泳集訓隊員，這對于我這江邊的野小子來說簡直是上了游泳天堂：科學作息，訓練有素，飲食豐盛，生活歡樂！這里我不寂寞，不孤獨，也不想家！因為我們有32人的大家庭，他們有來自哈軍工、哈工大、師大等院校的大學生，有機關企業的干部、工人，有大我幾歲的中學生，五湖四海，南腔北調。在這個大家庭里，有嚴父慈母般的教練的教誨和關愛；有大學生勤奮好學，謙虛上進的榜樣；有廚師精炊細作的合理配餐；還有大哥大姐們的關懷、呵護——我的泳褲就是曾在國家隊訓練的王世勛親手用針給我縫制的，不是一家人卻勝似一家人??！

在這短暫的7個月中，我就好像進入了大熔爐里錘煉，懂得了不少人生的真諦。這是我在游泳館的第三級跳躍，也是我少年時期的關鍵一跳！首先，我在這里正規的游泳訓練中提高了游技，達到了國家二級運動員的標準，并獲得了全市少年200米蝶泳第二名，100米蛙泳第三名的優異成績。同時，也奠定了我強壯的體魄，為以后的學習、工作和晚年的生活打下了堅實的基礎。但更重要的是，為我一生的優良品質、作風和習慣塑造了雛形。特別是集體生活中與人為善、團結友愛的團隊精神，對我影響更大。在集訓隊里的生活是美好的，假日里有時都忘記了回家。當時我是如魚得水，歡樂無比。至今我的腦海里還常常浮現當年那首運動員之歌：

像那海燕穿過云層，

像那雄獅沖下山嶺，

我們光榮的中國運動員在向世界紀錄進軍！

......

那緊張、愉快、頑強拼搏、苦累相加、樂在其中的運動員生活，時時激勵著我，人生難得、終生難忘！這是我人生中的黃金時日。

這一階段的活動和游戲都很吸引人，給予學習者時間有意識地思考并且使用他們學習系統中的一些規則。[3]例如,在學習字母K的過程中，學習者會看到帶有K字母的一些常見單詞，配有可愛動圖和走迷宮之類的互動活動。（見圖5）在學完每個字母之后，都聽到一首關于這個字母和字母發音的有趣的歌曲，而且支持重復收聽。這個過程能夠幫助學生不僅有意識地學習目標語言而且能夠潛意識地習得目標語言。[3]

老驥伏櫪 冬泳新兵

說起冬泳，特別是在冰城哈爾濱嚴冬里冬泳，對常人來說那是不可思議的事情。起初我也是很難接受的，我曾經三個冬天去江里看冬泳，當時那真是望而生畏：江面上寒風凜冽，觀眾穿大衣還帶口罩，全副武裝，而冬泳人卻赤身裸體地跳入冰水中。我們知道燒紅的鋼鐵放在冷水中那叫淬火，它的晶體結構還要發生變化呢！何況這零下28攝氏度的氣溫和36攝氏度的體溫相差64度之大，人是血肉之軀，哪能不傷害，還說有益健康，鬼才相信呢！所以當時好多人善意相勸，我都婉然拒絕了。

可是60歲我退休那年，省冬泳協會給我報名，去參加安徽銅陵的全國冬泳賽。還將我一軍，說我進不了前三名。馬怕騎、人怕逼，無奈逼著我只能下冰水，逐漸適應吧！這次比賽，我一舉得了3個冠軍。請將不如激將??！勝利的喜悅使我重操就業，46年前的泳池生涯又重新起航了！第二年福建連城冬泳賽我也參加了，就我一個人代表省冬泳協會，檢閱時讓我老伴也湊數上場，免得我“金雞獨立”，太孤單了。這次我也得了兩塊金牌，就是“孤雁單飛”有點凄涼之感，但仍被金牌的光輝沖淡了許多。由于我成績突出，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被山西潞安冬泳隊看中了，由董炎義老師，我的伯樂引進，進入了全國第一強大的冬泳團隊。從此我就更加積極活躍，如猛虎歸山，一發不可收拾，不但本人癡迷冬泳，還相繼帶動了30余人參加全國冬泳賽。后來我又被福建省石獅海泳隊納入其正式隊員，經常代表其參加泳賽。

冬泳這十年間，大江南北、長城內外、從東到西、各種冬泳賽、十幾個城市，我都是奪金摘銀，僅金牌就48塊之多。通過冬泳活動，健身強體，腦清身爽，心曠神怡，還順便游覽祖國的大好河山，增加知識，陶冶情操，結交很多知心朋友，真是仁者樂山、智者樂水，冬泳之樂、其樂無窮??！

正當我冬泳如日中天之時，“噩耗”傳來，69歲以上的老人不準參加冬泳比賽了。晴天霹靂，宣告了我冬泳賽場生命的結束。于是就產生了走出國門，奔向世界的夢想，因為世界冬泳賽不限制年齡。??！這夢想緊接著就要實現了。2013年8月，哈爾濱總工會宣布參加2014年在芬蘭舉辦的第九屆世界冬泳錦標賽，我被選中了。我真的很興奮，能走出國門了，但心里也很不安，65-69的年齡組中我年齡最大，身高又最矮，165厘米，人家歐美人高馬大，從小都受正規游泳訓練……總之客觀條件很不利，只能靠主觀多努力了，完善泳姿提高泳速！

于是給自己定了訓練計劃。首先在泳池里不斷改進蛙泳技術，同時也加強自由泳的練習，這是我的弱項。每天我都是5：30出發，冬季冰天雪地、披星戴月??！刻苦訓練、持之以恒的同時我還學習游泳理論，追蹤世界先進技術，老鄉遲愛光大哥是《游泳季刊》的主編，不斷地提供給我最新的技術資料，給我輸送“營養”。同時，隔日我還到松花江里做適應水溫的訓練，從難、從嚴、從實戰出發，春節也沒有停歇。經過7個月的努力，成績有較大提高，心里安穩些了——為夢想我盡心盡力了。

3月18日我隨代表團出發抵達芬蘭，次日到達羅瓦涅米賽場?？磮蟮篮蟮弥?，全球有34個國家1300人參加比賽，陣容好強大??！美國、英國、德國、法國、意大利、北歐四國，俄羅斯和加拿大等世界冬泳強國全來了，真是全球的冬泳盛會！次日是比賽的第一天，25米蛙泳比賽。那天氣溫零下15攝氏度，水溫1攝氏度，又趕上鵝毛大雪半尺多厚，凱米河畔千里冰封萬里雪飄，多么像我的家鄉——冰城哈爾濱的冬季景象。頓時旅途的疲勞和時差的不適消除了，一股熱流流遍了我的全身，我的勇氣倍增。

可是到了檢錄處我驚呆了：45個參賽的選手我真是最矮的，他們多在1米8左右，有十多人是1米9上下。再看他們的行頭更專業，泳帽戴到半耳既減少阻力又不影響聽發令，泳鏡是微小緊扣眼眶凹進去的……眼前的場面我真有點恐懼了，干不過他們??！當時我們的教練看出來了，不時地給我打氣壯膽：“不要怕只管游！日本的北島個子也不高，他還是奧運的蛙泳冠軍呢！我們頭一次參賽，不行也只當交學費了?！彼囊幌捰衷鎏砹宋业男判?，初生牛犢不怕虎，一張白紙沒有負擔，反正來了，拼吧！

預賽結束，我是第8名，幸運地擠進了決賽。我及時地總結教訓：首先水下的出發我不適應，吃虧了；另外到終點我還是習慣雙手觸壁，沒有及時單手起水敲打20公分的方形電子計分牌，幸虧到終點后左右張望，看人家都單手敲牌，我才跟著敲了一下，再晚一點決賽我就沒資格了。真懸??！

預賽我名次在后，真實成績在前，心里有底了。下午的決賽我是毫不含糊，一馬當先，勇往直前，第一個到達終點，落第二名一秒半。上岸后同齡組的幾個高大的歐美壯漢過來熱情地擁抱我，一使勁把我扔起來了，周圍的觀眾也都報以熱烈的掌聲，投以羨慕和欽佩的目光，小個子得冠軍更光彩??！

接著新華社記者現場采訪，我說國內冠軍我不稀罕，世界冠軍我沒想到，做夢也不敢想??！是的，許多事情都是如此，輕視了就要失敗，重視了就可能取勝!今天的冠軍我不是輕易地撿來的，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連續230天，泳池、陸上、江中三種場地的刻苦訓練，酷暑嚴寒各半，節假日從未停歇，我比上班的人還忙。這對我確實是個考驗，毅力和體力的雙重考驗。幾分汗水幾分收獲，這是真理??！

回國后得知新華網、人民網、體育報都已報道了我們芬蘭的戰果。省市報紙連續登載，電視臺也相繼采訪、播放。我為祖國爭了光，也為自己圓了夢！

人生能有幾回搏，我還要堅持冬泳，科學訓練，不斷進取，爭取在第十屆世界冬泳錦標賽，俄羅斯的秋明冬泳賽場上再次登上最高領獎臺，為祖國爭光，讓我這古稀老人的游泳之路，走得更遠、更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