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中正
鎖木
□伍中正
鎖木是村主任身邊的紅人。
村主任看重鎖木。
村主任那天差點被漢皮打了。漢皮家的雞被人偷了,滿頭是汗地找村主任處理。村主任說,漢皮,你報案,報派出所,這事村里管不了,找村里沒用。漢皮氣不打一處來,揮舞拳頭,朝村主任打過來。鎖木一急,跑過去擋了,漢皮一拳打在鎖木臉上。
鎖木一陣眼冒金花,擦著嘴角的血說,漢皮,你敢再打村主任,我跟你沒完。鎖木那架勢,嚇著了漢皮。
漢皮指著站在村主任身邊的鎖木說,小人!
那一刻,村主任想,自己不能小瞧鎖木。那以后,鎖木就成了村主任身邊的紅人。
其實,村主任身邊不需要這樣的人。村主任想:我才不要你鎖木替我擋那拳。
在村里,村主任說的話算數。村主任說,沙巴在北山偷盜的樹要退出來就得退出來。不然,就得送派出所。沙巴把村主任的話當話,一根根藏在屋里的樹,又一根根搬了出來,非常舍不得。
鎖木說的話也算數。鎖木說,茼蒿的牛吃了村主任家的菜就得賠。鎖木說那話的意思就有點顯擺。
那天清晨,茼蒿的??嚁嗯@K從欄里出來就直奔村主任家的菜園。在菜園,牛大口大口地吃著村主任家的菜。茼蒿自認理虧,把那頭牛臭罵了一頓,再抽了三鞭后,非常服氣地給村主任賠了菜?;仡^,茼蒿還對鎖木說,鎖木兄弟,村主任面前多擔待點,都怪我那不聽話的牛。
鎖木在茼蒿面前扎實地顯擺了一回。茼蒿一走,鎖木臉上就露出笑來。
鎖木得了村主任給的好處。況且,那些得來的好處,村里沒一個人眼紅。
上面來了救濟糧,村主任就對鎖木說,你挑擔回去。
鎖木也不推辭,使出力氣就挑了滿滿一擔回去。
上面來了被子,村主任就對鎖木說,你搬床回去。
鎖木就一床被子頂在頭上,回了家。
鎖木想進村委會,可村主任就是不松口。只要其他村干部一提,村主任就說,鎖木糊涂,有心計,不能留在村里做大用,這事以后再說。
鎖木想,是村主任壓著自己。他要不壓著自己,自己早就進村委會了。
鎖木不明白村主任為何壓著自己。
鎖木想,自己要進村委會,光靠自己不行,還得靠自己的女人。
鎖木就想到了女人。女人要身材有身材,要氣質有氣質。鎖本有時候自己都想不明白,咋就得了這么俊俏的女人。
鎖木對女人說,自己進村委會就差一口氣了,還得擺一桌酒,接接村主任。
女人就擺了酒。
村主任過來喝了酒。
村主任喝高了,說話不著邊際。
鎖木也喝高了,膽子就大了起來。
鎖木開口,村主任,往后,我想進村委會。
村主任說,進!進!誰讓你是我身邊的紅人,你不進誰進?
鎖木覺得村主任給的答復響當當的,不由一笑。
鎖木跟狗屠夫為爭一寸地干架了。鎖木的地挨著狗屠夫的地,鎖木年年往狗屠夫的地邊刨土,早就刨過地界了。狗屠夫不再忍了,拿了一把殺狗的刀子要殺鎖木。
村主任跑到地邊時,大喊兩聲:狗屠夫,狗屠夫。狗屠夫握在手里的刀子才沒有扎進鎖木的身體。
村主任覺得鎖木當初替他挨拳,自己今天替他挨刀就算兩清了。
鎖木狠狠地朝狗屠夫瞪眼,說了一句:小人!
一年后。
上面再來了救濟糧,村主任也不喊鎖木去挑了。
上面再來了棉被,村主任也不喊鎖木去領了。
鎖木覺得村主任替他挨狗屠夫的那一刀,就是要還清上次自己替他挨漢皮的那一拳。
鎖木一刀扎進村主任的腰是在那天下午。
那天下午,鎖木的女人一個人在家里。
那天下午,村主任路過鎖木家。
鎖木女人的喊聲打動了村主任。
村主任走進了鎖木家。
女人跟村主任并排坐在了一起。村主任聽著女人說話。女人講了一個笑話。女人講的笑話是這樣的:一位領導讀材料時經常斷錯句,有一回他在計劃生育工作會議上把“已結婚的和尚未結婚的青年都要實行計劃生育”讀成“已結婚的和尚,未結婚的青年,都要實行計劃生育”。
女人講完,村主任覺得好笑,就淺淺地笑了。
鎖木飛快地跑進屋就對村主任下刀,刀子迅速地扎進了村主任的腰間。村主任臉上的笑就像花朵一樣蔫了。
村主任說,鎖木,你不是一直想成為我身邊的紅人嗎?
鎖木說,你卻不再把我當你身邊的紅人了。
女人快速地從村主任腰間拔出刀子。她對鎖木吼:村主任沒有對你女人下手,鎖木你瘋了!鎖木你快跑!
鎖木迅速地跑出屋子,瘋狂地跑出去。
晚上,村子里的人議論:鎖木抓回來了沒有?村衛生室,醒來的村主任斷斷續續地對鎖木女人說,鎖木一時糊涂,你去找鎖木,留住他,千萬別讓他離開村莊。
鎖木女人眼含淚水,背轉身,走進了黑夜。
(原載《貴港日報》2015年8月25日 作者自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