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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唯物主義視野下的世界體系論派

2016-03-07 05:22吳苑華
關鍵詞:資本主義馬克思世界

○吳苑華

在國外馬克思主義語境中,現在有越來越多的人參與從歷史唯物主義界面反思重大的理論和實踐問題,其中,世界體系論派*世界體系論派是指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陣營,20世紀60、70年代誕生于北美地區,問世標志是美國學者伊曼紐爾·沃勒斯坦的《現代世界體系》(第一卷)于1974年出版(《現代世界體系》是一部四卷本的巨著,迄今已經全部面世,其第一卷成為世界體系論的創立標志)。當然,除了沃勒斯坦,世界體系論派的代表人物,包括美國學者特倫斯·霍普金斯、意大利學者喬萬尼·阿瑞吉、德國學者安德烈·岡德·弗蘭克和埃及學者薩米爾·阿明等。世界體系論派的研究主題眾多,包括馬克思主義、自由主義、全球化、資本主義、社會主義以及人類社會歷史分期等,不僅確證了馬克思主義在當代仍然具有時效性,而且創新、豐富了馬克思主義理論,在一定意義上推進了馬克思主義時代化進程。重思了生產方式、社會形態、世界歷史、資本主義、社會主義,形成了獨具特色的理論,在某種意義上,對于我們在當代推進歷史唯物主義理論創新具有一定的啟示意義。然而,我國學術界迄今對世界體系論派的這一重思性理論尚未展開研究,這種狀況不利于我們深入開展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研究?;诖?,我們從歷史唯物主義界面審視世界體系論派對歷史分期單位、世界歷史、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的重思之理論內容及學術價值。

一 歷史分期單位:生產方式還是世界體系?

就歷史分期而言,人們對確立什么因素作為歷史分期單位持有不同意見。在馬克思主義陣營中,人們認為馬克思的《〈政治經濟學批判〉序言》一文對歷史分期單位和歷史分期圖譜作過經典界說。馬克思這樣寫道:“大體說來,亞細亞的、古代的、封建的和現代資產階級的生產方式可以看作是經濟的社會形態演進的幾個時代?!?《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3頁。因此,“物質生活的生產方式制約著整個社會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過程。不是人們的意識決定人們的存在,相反,是人們的社會存在決定人們的意識?!?《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2卷,第2頁。在這里,馬克思將生產方式作為劃分經濟的社會形態演變史的分期單位,由此繪制一幅五大經濟的社會形態演變圖譜。

盡管馬克思以生產方式為單位繪制歷史分期圖譜,也合理地解釋了人類社會歷史的分期狀況及特征,但是并沒有得到國外學者的認同,反而遭遇普遍的質疑、乃至否定。首先,國外學者質疑馬克思的生產方式屬于工具理性概念,不具有抽象性意義,不具有分析功能。其次,國外學者質疑馬克思的“五形態說”是用直線思維解釋歷史演變特征,背離了歷史實際情形,因為歷史的演化不是直線性的而是復線性的,歷史上時常出現好幾種社會形態并存于同一歷史時期,看不出有嚴格的前后相繼的演變情形。比如,于爾根·哈貝馬斯用“社會組織原則”取代生產方式,將人類社會歷史劃分為前現代社會時期、現代社會時期和后現代社會時期。我們姑且不說這三大時期劃分是否科學,單看他的分析單位——社會組織原則,就不具備嚴格的歷史分析功能。所謂社會組織原則是指一個社會的“學習機制”,包括學習能力和水平,它決定了一個社會的生產力的發展、道德意識的增長、制度系統和解釋系統的變革等。在本質上,哈貝馬斯的社會組織原則屬于一種語言文化因素,如果真要把它作為歷史分期單位,那就等于將人類社會的某些文化要素視為歷史演變的決定性因素,這樣,非但不能清晰地劃分歷史時期,還會滑入文化決定論困境??梢哉f,哈貝馬斯的社會組織原則還不如馬克思的生產方式來得可靠。也正因此,世界體系論派沒有采納哈貝馬斯的“社會組織原則”而是提出“世界體系”作為歷史分期單位。

世界體系論派為什么也不采用馬克思的生產方式?薩米爾·阿明認為,在馬克思那個經典名篇中,他將以中國為中心的東亞的亞細亞生產方式置于以歐洲為中心的歐洲生產方式之前,這種排列意味著東亞的亞細亞生產方式不僅先于歐洲的生產方式而產生,而且落后于古代的、奴隸的、封建的、資本主義的生產方式。事實上,東亞的亞細亞生產方式雖是古老的生產方式,但一直存活到19世紀,尤其是它自身也經歷了古代的、奴隸的、封建的生產方式演變歷程,甚至到19世紀時已經包含了一定的資本主義生產方式成分,因而已經是一個比較發達的生產方式。亞細亞生產方式在本質上是一個混合生產方式體系。這樣看來,馬克思的生產方式演變路線圖譜也許能解釋以歐洲史為基礎的人類社會史演變特征,卻不能清晰地解釋東方歷史演變特征。這樣一來,人們不能不懷疑馬克思的歷史分期單位和社會形態演變路線圖的可靠性。

沃勒斯坦認為,馬克思的生產方式分析屬于靜態分析,只要找出歷史“拐點”,就可以區分出前后社會,比如工業革命就是一種生產方式,它是農業社會進入工業社會的歷史“拐點”,可它并不能充當歷史分期單位,只是表征歷史演變的某種特征,更何況任何歷史時期并非只有一種生產方式,而是同時并存幾種生產方式,這就意味著同一歷史時期可能同時有多種生產方式混合并存,與此相對應也可能有多種社會形態混合并存,這樣,就難以按照馬克思的生產方式演變圖譜來界定多種生產方式混存的同一歷史時期的社會形態。這也啟示人們,只能到生產方式以外尋找一個更寬泛、更具宏觀意義的動態因素??v觀人類歷史,能夠切合此要求的“正確分析單位就是世界體系”,它是“一個現時代的實例單位”,“一種典型的單位,而不是各種單位中的單位”,諸主權國家或國家社會的變遷都不過“是這單一社會系統之內諸多結構中的一種有組織的結構”的歷史變遷而已。在整個的人類歷史中,存在的“唯一的社會系統是世界體系”*[美]伊曼努爾·沃勒斯坦,《現代世界體系》,第一卷,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8年,第6頁。。世界體系不同于任何政治的帝國、城邦、民族國家體系,“它不是一個政治實體,而是一個經濟實體”,它是一個“世界”體系,不是“由于它囊括了整個世界,而是由于它大于任何從法律上定義的政治單位”,它的“各部分之間的基本聯系是經濟的”*[美]伊曼努爾·沃勒斯坦,《現代世界體系》,第一卷,第12頁。。

岡德·弗蘭克也認為,生產方式是世界經濟貿易體系的一個基礎要素,實際上比生產方式重要得多的要素還有貨幣、分工、資本積累等等。他認為,必須從整體主義角度解讀人類社會演變史,找出一個具有整體意義的變量。那么,這個“變量”就是“世界體系”。在他看來,世界體系是一個外在一致而內在相異并且被制度化的整體,且是一個始終處于動態擴張中的整體,這是因為它是一個中心—邊緣結構體,它的變化總是呈現為從中心向越來越遠的邊緣持續擴張開來,擴張性是世界體系的本質性,世界體系歷史就是一部擴張史。

總之,以世界體系論派之見,世界體系是一個具有整體意義的變量要素,選擇世界體系作為歷史分期的分析單位應當是合理的。他們認為,在世界體系意義上,人類社會史可以劃分為三大歷史時期:政治帝國體系時期、歐美資本主義體系時期和后歐美資本主義體系時期。尤其需要注意的是,世界體系論派也比較一致地認為,后歐美資本主義體系時期在本質上屬于社會主義世界體系時期,因而極可能回歸以中國為中心的新世界體系,它將開啟人類社會歷史的新紀元。一句話,在歷史分期單位問題上,與其選擇生產方式倒不如選擇世界體系,它能夠從整體主義意義上簡單明了地闡釋人類社會歷史演變的本質特征和規律。

二 世界歷史:奠基于東亞納貢體系還是歐洲資本主義體系?

以上內容顯示,世界體系論派用“世界體系”將人類社會史的總進程劃分為三大歷史時期。問題不止于此,還包括他們對“世界歷史”所作的闡釋。實際上,人們可能承認,世界歷史與人類社會歷史并不一致,但是諸如世界歷史何所指?何時開始?因何而開始?等問題的爭論也一直存在。

有學者認為世界歷史與資本主義史是一致的,由此將世界歷史與西方歷史等同起來,從而將東方歷史排斥在世界歷史之外。比如,中國語境中的學者通常將世界歷史與中國歷史相區別,這里的世界歷史是關于中國歷史以外的國家、民族的歷史,這樣,中國歷史游離于世界歷史之外,成為人類社會歷史中的一種特殊歷史。再比如,西方語境中的學者通常將歐美史為代表的西方歷史作為世界歷史的主干/主脈,同時把其他民族和地域的歷史作為支流/支脈,書寫一部世界歷史。然而,同在西方語境中,世界體系論派對世界歷史的界說顯得與眾不同,他們強調這是得益于馬克思的“世界歷史”理論的啟示。

關于世界歷史的言說,最早見諸于馬克思的《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1846年的《德意志意識形態》的《費爾巴哈》。沒想到,馬克思在這里提出的基本思想反倒成為世界體系論派界定世界歷史的原則思想。馬克思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指出:“對社會主義的人來說,整個所謂世界歷史不外是人通過人的勞動而誕生的過程,是自然界對人來說的生成過程,所以關于他通過自身而誕生、關于他的形成過程,他有直觀的、無可辯駁的證明?!?《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310頁。馬克思緊接著又在《德意志意識形態》的《費爾巴哈》提出,隨著生產力的不斷發展,“人們的世界歷史性的而不是地域性的存在同時已經是經驗的存在了”也會形成,這是因為伴隨這種發展,“人們的普遍交往才能建立起來”,正是“普遍交往,一方面,可以產生一切民族中同時都存在著‘沒有財產的’群眾這一現象(普遍競爭),使每一民族都依賴于其他民族的變革;最后,地域性的個人為世界歷史性的、經驗上普遍的個人所代替?!煌娜魏螖U大都會消滅地域性的共產主義?!@是以生產力的普遍發展和與此相聯系的世界交往為前提的?!?《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86頁。這是“以世界市場的存在為前提的”,“因此,無產階級只有在世界歷史意義上才能存在,……只有作為‘世界歷史性的’存在才有可能實現一樣。而各個人的世界歷史性的存在,也就是與世界歷史直接相聯系的各個人的存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第87頁。。在以上文本中,馬克思將人的勞動、普遍交往、世界市場作為世界歷史得以形成的前提性因素。依馬克思之見,交往的擴大,亦即“普遍交往”的形成,是伴隨社會勞動的深入,因而大工業興起,不僅極大地促進了生產力和勞動的進步和擴大,而且推動交往的發達,從地域性交往發展為世界性交往,由此又造就了世界市場,從而為世界歷史的形成提供了現實的物質基礎,使世界歷史成為現實。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即世界市場形成之后,人的存在才是世界歷史的,否則都還是地域性的存在,正因此,無產階級出現在歷史上,這本身就預示著世界歷史的到來,因為“無產階級只有在世界歷史意義上才能存在”。

顯見,在馬克思的意義上,世界歷史并不與人類社會史一樣長久,是人類社會史演變的產物,是后者在某個時間出現的新變化、新情況。馬克思的判斷得到沃勒斯坦的認同,后者在《現代世界體系》一書中直截了當地提出,世界歷史奠基于歐洲資本主義經濟體系的興起與擴張,在歐美資本主義經濟體系出現之前的歷史正是馬克思所說的地域史,因而政治帝國時代的歷史不屬于世界歷史范疇。

沃勒斯坦認為,雖然政治“帝國是五千年來世界舞臺的恒久特征”,但是“在任一時點上,世界各地總是不斷產生幾個這類的帝國”*[美]伊曼努爾·沃勒斯坦,《現代世界體系》,第一卷,第12頁。,比如中華帝國體系、阿拉伯帝國體系、古羅馬帝國體系、印度莫臥爾帝國體系等,都是建立在控制大片地域的單一政治體系之基礎上的政治實體,在本質上至多是“一個征集貢品的機制”*[美]伊曼努爾·沃勒斯坦,《現代世界體系》,第一卷,第13頁。,是一個地域性的政治社會體系,并沒有普遍的世界交往,也沒有構建起世界市場,也沒有創建世界經濟貿易體系,沒有建立起相應的世界經濟體系,因而政治帝國歷史不是世界歷史的奠基者。

與政治帝國體系不同,歐洲資本主義經濟體系是人類歷史上迄今僅有的一個世界經濟體系,它具有很強的擴張性,自15世紀末16世紀初在歐洲地區產生后不斷向外圍擴張,跨越民族國家的界限,推動普遍交往,形成世界市場,歷經500余年,造就了一個真正的世界經濟體,因為它的“各部分之間的基本聯系是經濟的”*[美]伊曼努爾·沃勒斯坦,《現代世界體系》,第一卷,第12頁。。重要的是,它的興起與擴張推動人類社會史由地域史和民族史演進到世界歷史,開始了世界歷史的進程。正如馬克思和恩格斯在《共產黨宣言》中所說:“大工業建立了由美洲的發現所準備好的世界市場。世界市場使商業、航海業和陸路交通得到了巨大發展”*《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第273頁。。質言之,“資產階級,由于開拓了世界市場,使一切國家的生產和消費都成為世界性的了?!?《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第276頁。

與上述認知不同,還有一些學者也承認世界歷史與人類社會史是不一致的,但是并不承認世界歷史與資本主義史是一致的,更不承認世界歷史以歐洲史為開端,反而認為以東方歷史為開端。岡德·弗蘭克就是這樣的學者。

以他之見,雖然歷史上的許多政治帝國都是短命的,但是有一個政治帝國體系卻生存5000年,遠比歐洲資本主義體系長久得多,這個政治帝國就是中華帝國,這個帝國體系就是以中華帝國為中心的“東亞納貢貿易體系”*吳苑華:《大國興起與衰落之徑——弗蘭克的中華帝國興衰言說》,《華僑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5年第5期,第6頁。,它直到19世紀中葉遭遇西方資本主義經濟體系擴張而中斷。關鍵在于,中華帝國及東亞納貢貿易體系在很長時間里對亞非歐、乃至美洲發展產生過持久影響,尤其是歐洲在19世紀中葉以前基本上一直處于以中國為中心的東亞納貢貿易體系的邊緣地帶。事實上,歐洲資本主義經濟體系的崛起只是最近二百年間發生的新事件,且奠基于以中國為中心的東亞納貢貿易體系。從這個意義上講,世界歷史的奠基者不可能是歐洲資本主義經濟體系,只可能是以中國為中心的東亞納貢貿易體系。

與改革開放同行的天脊集團,在發展進程中不忘初心、牢記使命,堅持“精致生產、市場深耕、流動風控”工作主線,堅定品質自信,打造第一品牌,在煤化工領域成為引領。

弗蘭克還認為,即便以馬克思的“世界貿易”“普遍交往”“世界市場”來定義世界歷史,也不能把世界歷史的奠基者說成歐洲資本主義經濟體系。以中國為中心的東亞納貢貿易體系,雖然是一種古老的經濟貿易體系,但是在歷史上也是世界性的。一方面,東亞納貢貿易體系曾經從海上和陸地兩個方向開辟了古絲綢之路,在長達兩千年時間里,持續進行經濟貿易活動,不僅激活了東亞貿易經濟發展,而且帶動中亞、中東、地中海周邊、乃至北非、歐洲和美洲地區的貿易經濟發展。白銀是中華帝國的流通貨幣,也是東亞納貢貿易體系的流通貨幣,實際上在當時世界貿易活動中已經廣泛流通,連歐洲人與中國做生意都不得不使用白銀作為支付手段。據相關史料顯示,當時世界各地白銀都流向亞洲,而且又都是源源不斷地流向中國,重要的是白銀作為世界貿易的流通“貨幣周游世界各地,推動著世界轉動,它不斷大量地供應著血液,潤滑著農業、工業和商業的運轉機制”*[德]岡德·弗蘭克,《白銀資本》,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5年,第197頁。??墒?,歐洲人(也包括沃勒斯坦等美國人)長期以來撇開這一重要因素來研究世界歷史,故意貶低中國及其主導下的東亞納貢貿易體系作為世界歷史的奠基者的地位和貢獻,同時又有意抬高歐洲及其主導下的資本主義經濟體系的世界歷史地位和作用,將歐洲歷史說成世界歷史的主體,又將中國歷史說成世界歷史的支體。這是典型的歐洲中心論史觀,是錯誤的世界歷史觀。實際上,人們不難發現歐洲人關于世界歷史的“具有諷刺意味”的敘述,因為現存“有關亞洲貿易的文獻資料大多出自歐洲私人公司”,只記錄了歐洲公司的“商業活動或他們感興趣的事情,尤其是關于這些客居異鄉的商人情況”,遺漏了“許多有關亞洲生產和貿易的資料”,比如“內陸經濟和跨洲商隊貿易的情況”,恰恰是這些被遺漏的資料“是十分重要的,而且它們與迄今1800年為止這一時期的海上貿易是互為補充的”*[德]岡德·弗蘭克,《白銀資本》,第103頁。,沒有這類資料支持就難以形成一個合理判斷,也就難以形成關于世界歷史的準確認知。

弗蘭克認為,即便依照世界經濟體系的“中心—邊緣”原理來判斷,那么中華帝國及其主導下的東亞納貢貿易體系也不枉成為世界歷史的奠基者。在19世紀以前,歐洲“既不比世界其他地區更重要,也不比世界其他地區更先進”*[德]岡德·弗蘭克,《白銀資本》,第26頁。,恰恰處于作為世界體系的東亞納貢貿易體系的邊緣地帶,雖然不是依附于東亞納貢貿易體系而存在,但它對當時世界經濟發展并沒有起到支配和主導性作用,而這一作用又恰恰源發于中華帝國及其東亞納貢貿易體系。正如他自己所說,“如果說在1800年以前有些地區在世界經濟中占據支配地位,那么這些地區都在亞洲”;如果“有一個經濟體在世界經濟及其‘中心’等級體系中占有‘中心’的位置和角色,那么這個經濟體就是中國”*[德]岡德·弗蘭克,《白銀資本》,第27頁。,中國在世界歷史的長時間里都是世界經濟大國,維持世界經濟社會的穩定、持續、和諧的發展。在這樣情況下,歐洲及其主導下的資本主義體系怎么可能成為世界歷史的奠基者?只能說,歐洲及其資本主義體系強化了世界歷史,促進了世界歷史的發展,而不是奠基世界歷史。真正的世界歷史的澤源地不是歐洲而是東亞和中國,不是奠基于歐洲資本主義經濟體系而是中華帝國主導下的東亞納貢貿易體系??傊?,人們不能看到其他政治帝國的短暫存在和微弱影響就斷言世界歷史緣起于歐洲資本主義體系,也不能懷抱歐洲中心論而無視中華帝國及其主導下的東亞納貢貿易體系在人類社會史上的世界性貢獻和影響就否定它是世界歷史的澤源地。

三 作為世界經濟體系的資本主義

馬克思和恩格斯當年正是通過批判地研究資本主義而創立了歷史唯物主義,可以說,資本主義是歷史唯物主義的重要研究對象,馬克思主義的資本主義理論也成為歷史唯物主義的有機組成內容。哈貝馬斯在重建歷史唯物主義時運用“病理學分析法”批判地研究了現代資本主義的新問題、新情況、新特征,重建馬克思主義的資本主義理論,使得歷史唯物主義成為合理地批判現代資本主義社會問題的新社會進化理論。哈貝馬斯的這一重建活動影響了英美學者,以世界體系論派為代表的國外馬克思主義也選擇了批判地研究資本主義,以期達到對歷史唯物主義理論的重構。就世界體系論派來說,他們在世界體系視野中分析了資本主義歷史的演變特征,提出,資本主義不是社會形態而是世界經濟體系。

在傳統馬克思主義語境中,資本主義是一個具體的社會形態,這一認知奠基于馬克思《〈政治經濟學批判〉序言》一文的思想??墒钦缜拔乃?,國外拒絕認同傳統馬克思主義關于資本主義是社會形態的論斷。比如世界體系論派,拒絕社會形態論,而將資本主義界定為一個世界經濟體系。

沃勒斯坦說過,將資本主義定義為“世界經濟體系”,既受到馬克思上述思想啟示,也受到布羅代爾*[法]費爾南德·布羅代爾(Fernand Braudel,1902~1985),當代法國知名史學家,年鑒學派第二代代表人物,法蘭西學院院士,主要著作有《菲利普二世時期的地中海和地中海地區》《15至18世紀的物質文明、經濟和資本主義》《文明史綱》和《法蘭西的特性》等。理論影響。就馬克思思想而言,馬克思的“大歷史視野”引導了沃勒斯坦在更長時間段中考察資本主義史的演變特征,同時馬克思關于生產方式是“經濟的社會形態”思想也啟示了沃勒斯坦從經濟制度(體制)上解讀資本主義。布羅代爾認為,19世紀兩大對抗的世界觀——古典自由主義和古典馬克思主義,都將資本主義作為核心分析對象,所不同的是古典自由主義將資本主義解讀成“自由”和“競爭”化身,進而提出自由貿易和自由市場;古典馬克思主義則將它解讀成生產方式(或“生產工具”)化身,進而提出社會形態??上У氖莾煞N古典解讀都沒有抓住資本主義的根本。那么,什么是資本主義的根本性?布羅代爾認為,資本主義本質上是一個組織化世界。社會就像一幢三層樓,其下層是最基本的物質生活,中間一層是“經濟生活”(或者“市場”),其頂層就是“資本主義”(即“反市場”的制度)。就是說,資本主義“不同于物質生活”,也“不同于經濟生活的常規”,“只與特殊的、專門的或遠距離的聯系有關,這是一個‘投機’的世界”,具有“不透明性”,然而經濟生活則是一個“透明的”“可見的”“現實的”世界(即“市場經濟”)。換言之,建立于經濟生活(即市場經濟)之上的“資本主義”帶有某種“模糊性”,這正是資本家們所需要的,能夠為他們“在陽光燦爛的市場經濟中”上演著“一些復雜的藝術”,并借助“某些特權”,從事“普通人一無所知的運作或計算”,獲取更多的利潤。這才是“真正的資本主義”。在布羅代爾的分析中,資本主義不是“自由和競爭的市場”而是“顛倒過來”的反市場的經濟制度。

沃勒斯坦認為,依布羅代爾之言,資本主義是一個建立在市場經濟之基礎上的反市場的經濟制度,因而隨著世界市場日益成熟,資本主義也會日趨世界化,并且成長為反世界市場的世界經濟制度,在此基礎上又必然形成一個資本主義式的世界經濟體系。沃勒斯坦在《否思社會科學》一書中說過,作為一種反市場的經濟制度,資本主義是一種資本的“無止境的積累”制度,關鍵在于,維護資本主義正常運行的力量恰恰來自這一積累制度自身的力量,亦即資本主義霸權力*[美]伊曼努爾·沃勒斯坦,《否思社會科學》,北京:三聯書店,2008年,第311頁。。

要言之,在人類社會史上究竟哪個單一政治的社會形態或經濟的社會形態實現和完成全球范圍擴張,并且建起一個完整的運行制度,惟有資本主義世界經濟體系——作為反市場的經濟制度獲得了這樣的成功。羅莎·盧森堡在《資本積累論》中說過,資本主義發展呈現為體系性擴張(或者經濟制度擴張)態勢,就是“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內部運轉特有的經濟機制”向世界范圍擴張,這種生產方式意義上的經濟機制擴張實質上就是“一個經濟體系或者一個國家的少量勞動與另一個經濟體系或者另一個國家的大量勞動的交換’”*[埃及]薩米爾·阿明,《世界規模的積累:不平等理論批判》,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8年,第21頁。,幫助資本主義實現世界規模的資本積累。所以,“資本主義是一種基于資本的無限積累之上的體系”,而且“它是一種要求最大限度地占有剩余價值的體系”*[美]伊曼努爾·沃勒斯坦,《沃勒斯坦精粹》,第322頁。。薩米爾·阿明認為,資本主義之所以是世界經濟體系而不是社會形態,就在于它的生存與發展依賴于“中心—邊緣”結構體系而不是生產方式,沒有這樣的結構體系就不會形成資本主義發展,資本主義世界經濟體系的擴張不僅僅表現為一種反世界市場的經濟制度擴張,更重要的是還表現為資本主義的“中心—邊緣”結構體系擴張的必然性,建立全球范圍的絕對的資本主義霸權,正因此,“現代世界經濟體是而且只能是一個資本主義世界經濟體”*[美]伊曼努爾·沃勒斯坦,《現代世界體系》,第一卷,第465頁。。

四 作為世界政府的社會主義

社會主義是什么?在馬克思主義語境中,毫無疑問,社會主義既是理論又是運動,尤其還被界定為一種特定的社會形態??墒?,在國外馬克思主義語境中,大多數學者不僅將社會主義界定為一種意識形態理論,而且將它視為某種形式的社會運動,比如蘇聯的社會主義運動、發生在西方社會中的左翼運動等。尤其是世界體系論派,不僅將社會主義界定為一種特定的社會理想、意識形態,而且視之為某種意義的世界體系(或曰“社會主義世界體系”),乃至在此基礎上,又將社會主義視為反抗資本主義世界體系而興起的反體系運動。在某種意義上,它也深刻化了人們對社會主義的認知,推進了社會主義在當代的創新理論。問題在于,作為世界體系的社會主義,同時又被世界體系論派的沃勒斯坦稱為“社會主義世界政府”。依他之見,社會主義世界體系本質上就是社會主義世界政府。

若說社會主義世界體系,這也許比較容易理解,因為社會主義世界體系與資本主義世界體系相對而言,是資本主義世界體系的對立物和替代物,是對資本主義世界體系的修正、超越、創新,這樣說來,社會主義世界體系一定比資本主義世界體系更具有合理性、先進性,更有利于世界歷史進步。問題在于,社會主義世界政府與社會主義世界體系雖然本質上具有一致性,但是二者提法明顯有別且意義指向多少有所不同,這種情況告訴人們,它們二者各有側重,社會主義世界體系側重于區別于資本主義世界體系,而社會主義世界政府側重于強化自身的本質特征和核心功能。沃勒斯坦認為,社會主義世界體系本質上屬于世界經濟體系,是跨越了政治國家邊界的一種世界經濟貿易體系,盡管如此可它不同于資本主義世界經濟體系。作為“一種新型的世界體系”,社會主義世界體系“既不是重新分配的世界帝國,也不是資本主義世界經濟體系,而是社會主義世界政府(world-government)”*[美]伊曼努爾·沃勒斯坦,《沃勒斯坦精粹》,第128頁。。當然,社會主義世界政府不是指政治組織或機構或國家聯盟,而是由支持“資本主義轉向社會主義” 的人民、群體或運動者們掌握的新世界經濟體系,是對資本主義世界經濟體系的揚棄、超越和完善,準確地說,是一種用社會主義方式管理世界市場經濟體系的更好設計方案。

薩米爾·阿明認為,在馬克思主義語境中,馬克思和恩格斯也有過類似的社會主義方案,尤其恩格斯在晚年曾設想過建設一個“無資本家的資本主義”的社會主義方案,列寧受恩格斯啟示設想建設一個“無產階級專政下的社會主義方案”,即:“(1)資本主義終將會被無產階級領導的階級斗爭在全世界范圍內推翻;(2)社會主義革命首先在某些國家、俄羅斯、隨后是中國開始,隨后是另外一些國家。由于各種原因,能爆發無產階級革命的國家會成為資本主義鏈條上薄弱環節;(3)盡管有些國家發展落后,但社會主義建設仍然可能實現;(4)資本主義向社會主義的轉變將在兩種國家體系的斗爭中表現出來,有些資本主義國家變為社會主義,另外一些仍然是(暫時的)資本主義?!?[埃及]薩米爾·阿明,《世界一體化的挑戰》,第191~192頁。這里的關鍵是,列寧在堅持社會主義革命的前提下實施一種社會主義社會政治經濟變革方案,有別于恩格斯的“無資本家的資本主義”的社會主義方案,恩格斯的社會主義方案屬于社會主義經濟體系,“無資本家”意味著這個社會的經濟制度不反市場,這就必然指向構建一種支持市場發展的社會主義經濟制度。阿明認為,歷史已經告訴人們,蘇聯踐行列寧的社會主義方案,最后陷入困境,而中國人踐行恩格斯的社會主義方案,一步步走向繁榮,實現中國在當代的崛起。應當像恩格斯所設想的那樣,以“無資本家的資本主義”方案為參照,設計和建設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這樣,才能構建一個社會主義世界政府,取代資本主義世界體系。要想在今天做到這一點,我們須實施如下的社會主義變革:

其一,改革國際性組織。按照社會主義原則來改革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使其“轉變成一個真正的世界中央銀行”,尤其“有權發行一種真正的貨幣(類似特別提款機)以取代美元標準,確保匯率相對穩定,并給發展中國家以‘增長中的調整’所需的周轉資金”*[埃及]薩米爾·阿明,《全球化時代的資本主義》,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5年,第36頁。。

其二,通過改革來創建新的基金會。按照社會主義原則來改革世界銀行,使其“轉變成一個基金會,(從諸如日本和德國等國家)收集盈余,貸放給第三世界國家而不是美國”,為的是“啟動發展中國家的增長,同時迫使美國減少其財政赤字”*[埃及]薩米爾·阿明,《全球化時代的資本主義》,第36頁。和“美國新貿易保護主義”*[埃及]薩米爾·阿明,《全球化時代的資本主義》,第37頁。政策的干擾和破壞。

其三,改革和“創建真正的國際貿易組織(ITO)”。按照社會主義原則來改革現行的國際貿易組織,使其能夠切實有效地“推行全面而徹底的多邊主義”國際貿易政策,徹底排除“惡性競爭的可能性”,公正地減輕建立地區性組織(歐共體、北美自由貿易協定等)的副作用,防止它們成為對內保護對外侵略的‘堡壘’”*[埃及]薩米爾·阿明,《全球化時代的資本主義》,第37頁。,保障發展中國家利益不被西方發達國家侵犯。

其四,改革世界銀行貨款體系。按照社會主義原則來改革現行的世界銀行的貨款體系,將及第三世界平等發展問題和環境問題納入“世界銀行貸款體系的內在特征”之中,放棄設置附加條件,通過“設立世界能源稅、非再生資源稅等”,“增加世界銀行(或者將它取而代之的基金)手中的資源,使它能對貧窮國家的環境保護提供補助”*[埃及]薩米爾·阿明,《全球化時代的資本主義》,第37頁。。

其五,改革聯合國經濟機構,增強其協調功能。按照社會主義原則來改革聯合國成為一個國際社會多邊發展援助組織,“支持進步的社會政策(確保工資隨著生產同步增長,提供更平等的收入分配等)”,并且“在全球范圍內有利于外圍國家”,且“在社會層面上有利于工人和普通大眾(無論中心國家的或外圍國家的)”*[埃及]薩米爾·阿明,《全球化時代的資本主義》,第37頁。。然而,這項改革的關鍵環節是,“世界貿易和資本流動必須遵從米德所稱的‘需求導向的貿易原則’的邏輯”*[埃及]薩米爾·阿明,《全球化時代的資本主義》,第37頁。。

簡言之,實施社會主義變革,將聯合國的政治功能降低,升級其經濟功能,使之成為一個國際化的經濟活動管理組織,這項計劃的展開需要“以基于勞動者和普通大眾的社會聯盟的霸權來取代現存買辦資本主義社會聯盟的霸權”*[埃及]薩米爾·阿明,《全球化時代的資本主義》,第38頁。。這就啟示人們,在思考和設計社會主義世界政府上不可以沿襲資本主義經濟制度,但是可以參照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發展理念、方式和方法以及核心價值觀來變革聯合國。阿瑞吉認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蘊含了西方資本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所沒有的優勢和積極意義,符合世界人民的利益要求,尤其符合廣大發展中國家實現自身的現代化建設的愿望,為創建社會主義世界政府探索出了一個可行性方案。對于那些早已加入西方資本主義市場經濟體系的國家(尤其第三世界發展中國家)來說現在有了充分的理由來放棄過去照搬照抄過來的西方模式,借鑒中國的做法,從本國國情特點出發,建立具有自己特色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模式。這樣一來,整個世界的市場經濟體制就會朝向社會主義方向發生新調整和變化,從而為社會主義世界體系走向現實奠定堅實條件。

結束語

從以上內容看,世界體系論派沒有對歷史唯物主義的基本理論展開重建,尤其沒有對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和歷史發展動力展開重建性思考,而是主要圍繞上文討論的幾個方面來展開的,盡管如此,他們的重思之理論內容,對于我們反思歷史唯物主義的傳統理論以及在當代推進歷史唯物主義理論創新仍然具有某些啟示意義。

第一,世界體系論派選擇“世界體系”作為歷史的分析單位,以求簡潔明了繪制一幅人類歷史的演變圖譜。這樣的劃分也可能源于馬克思本人。雖然馬克思曾經在《〈政治經濟學批判〉序言》中以生產方式為基礎劃分出五大經濟的社會形態,但是在其他文本中有過“人類社會史”和“史前史”以及“前資本主義史”“資本主義史”和“人類社會”的表述,還有過“物的依賴關系”“人的依賴關系”和“人的自由發展”的表述,也都表明馬克思曾經有過用最簡潔的方式劃分整個人類社會史的演變階段,只是傳統馬克思主義一直堅守“五大社會形態說”,而將馬克思的其他表述邊緣化、矮化了。國外馬克思主義走了一條與傳統馬克思主義相反的路徑,一方面普遍質疑傳統馬克思主義的“五形態說”的合理性,另一方面普遍沿襲馬克思那些簡潔劃分思維,提出了豐富多彩的劃分模式,比如哈貝馬斯和世界體系論派的三大時期劃分模式,尤其是世界體系論派的劃分,不僅比哈貝馬斯的劃分時期清晰、合理,而且堅持了唯物主義劃分原則,以經濟活動為主導性界面,將世界經濟體系設計為劃分單位,把人類社會史劃分為政治帝國時期、資本主義世界經濟體系時期和社會主義世界體系時期,這種劃分模式在當代國際學術界引起了廣泛共鳴和反響,已經獲得國際學術界相關領域的認可。

第二,世界體系論派將資本主義界定為世界體系,為的是更清晰和有效地將資本主義與奴隸主義、封建主義、社會主義區別開來,以彰顯資本主義的本質特征。在世界體系論派看來,資本主義不同于奴隸主義、封建主義,就在于它屬于經濟制度,而奴隸主義和封建主義屬于政治制度;資本主義通過某種經濟制度擴張而獲得最大化經濟利益,而奴隸主義和封建主義通過某種政治制度統治而獲得穩固的帝國利益;資本主義以經濟利益為主導,以經濟制度為支撐,構建一個經濟帝國體系,而奴隸主義和封建主義則以政治利益為主導,以政治制度為支持,構建一個政治帝國體系。由此來看,社會主義是克服和消解了資本主義的種種缺陷和消極性內容而創新出來的、體現了更高效率的、彰顯了真正的公正和平等的世界經濟發展體系。從本質上講,把社會主義世界經濟體系視為對資本主義世界經濟體系的克服、超越、創新和發展,標志人類社會史進入新階段、新水平、新發展,這是積極的認識,尤其是強調了社會主義是一種新的世界經濟體系,淡化了傳統馬克思主義在政治層面的意蘊和權重,實際上這里的解讀隱約遵從了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的思想,因而與哈貝馬斯相比較,世界體系論派的分析反倒屬于歷史唯物主義的,而哈貝馬斯的分析則帶有嚴重的歷史唯心主義成分。

第三,世界體系論派抓住馬克思的“世界歷史”概念,展開對人類社會史、資本主義史的思考,探索它們之間的本質聯系。世界體系論派從世界體系視野中著重分析了世界歷史何時發生,因何發生,在此基礎上重新思考了世界歷史的本質涵義,還重思了古代社會史、現代資本主義史以及未來人類社會史與世界歷史的本質關系,也對人類社會史的演變特征進行了廣泛而具體的審查。雖然在世界體系論派內部關于世界歷史的具體問題仍有存疑,但是學者們關于世界歷史的討論和界說反倒啟示了人們在世界歷史的認知上應當看到古代社會史、現代資本主義史所做過的客觀貢獻。尤其是,他們關于世界歷史的審讀,遵從了整體主義思維和大歷史視野分析,這在研究方法上具有積極意義。無論分析古代社會史還是資本主義史,無論分析人類社會史還是世界歷史,都需要一個整體主義思維和大歷史視野,這是因為人類社會史本身就是一部整體性概念,只有將人類社會自身的演變史整合起來,作為一個整體來看待,它才會有自己的歷史,也才會有世界歷史。因而,在世界歷史研究上,遵從這樣的整體主義思維和大歷史視野,我們分析古代社會史、現代資本主義史以及人類社會史和世界歷史時,就可能避免陷入歐洲中心論困境,也才能擺脫世界歷史研究上的狹隘性和地方性缺陷,從而擁有真正的世界性、整體性和現代性。

最后,我們還得強調一下,世界體系論派將“世界體系”作為核心概念,用于解讀資本主義史、世界歷史、乃至人類歷史,體現了他們的理論的特色。問題在于,他們將世界體系取代了馬克思的生產方式,作為歷史分期的劃分單位,這樣做的合理性令人存疑。雖然世界體系本身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但是它能不能作為人類社會歷史演變進程的分期單位呢,這是一個待論證的問題,更何況他們以世界體系為基礎劃分的三大時期也是粗線條的歷史審讀,雖然簡潔但是抽象了,每個時期的具體情況在這種劃分模式下不能被有效彰顯出來,歷史的分析應當是宏觀審讀與微觀分析相結合,才能看清歷史的真面目,僅僅從宏觀上審讀歷史是不夠的。從比較優勢上看,還是馬克思通過生產方式的演變史來審讀人類社會歷史的演變特征來得可靠、具體、根本,在這一分析模式下,人類社會史、資本主義史、世界歷史,無論它們的整體主義特征還是它們的具體的復雜性特征,都被有秩序地敘述出來,讓人們對歷史產生一種油然的敬畏之情,引導人們自覺地遵從客觀主義態度對待歷史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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