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東六少”三十而立

周丹

2016年，華東六省少兒出版聯合體進入而立之年，經過30年抱團發展，如今，華東六少社已成為中國童書出版界占半壁江山的引領力量，成為中國童書圈的風向標。

2016年，華東六省少兒出版聯合體進入而立之年，經過30年抱團發展，如今，華東六少社已成為中國童書出版界占半壁江山的引領力量，成為中國童書圈的風向標。

當初六家名不見經傳的地方社聯合體，如今已發展為業界頗有影響和口碑的一塊金字招牌。

起于新生抱團

明天出版社前社長劉海棲回憶稱，華東六少社聯合體的成立是和社長會聯系在一起的。1986年4月，中國作家協會和國家文化部在煙臺開兒童文學創作會議，包括陳伯吹、葉君健、曹文軒在內的老中青作家齊聚一堂。彼時，包括明天出版社、江蘇少年兒童出版社、二十一世紀出版社（時名江西少年兒童出版社，以下統稱二十一世紀社）、安徽少年兒童出版社、浙江少年兒童出版社、福建少年兒童出版社都新成立一到兩年，童書出版經驗不多，都還在探索之中。時任明天社社長許評、蘇少社總編輯張彥平、明天社總編輯劉海棲、安少社社長呂思賢、二十一世紀社社長張秋林，聚在許評的房間里，一起聊起未來合作的可能，最終他們達成一致，“華東區域的少兒出版社可以經常碰頭，共同研究一些問題，搞一些合作”。這是華東六少最早的一次集結，1986年9月第一次社長會由明天出版社承辦，在青島舉行。這就是華東六省少兒出版聯合體的發端。劉海棲還記得，這次會議每個社派代表參加，許評、劉海棲、張彥平、呂思賢、浙少社的胡海珍、江西少兒社高蘊生、福少社社長毛履鄂都參加了這次會議。這幾家新成立的專業少兒社，在當時并不起眼，那時新華書店與圖書沒有實現直接見面，還是傳統的包銷形式。經過討論，會議決定在社長會之外舉辦少兒圖書訂貨會，解決“隔山買?！钡膯栴}。從1987年開始，訂貨會成為華東六少聯合體最重要的項目。六家社輪流承辦訂貨會，訂貨會產生的成本由六家出版社平攤。

1987年9月24日?26日，第一屆華東六省少兒圖書訂貨會在杭州召開。張秋林還記得，當年江西、福建的訂貨碼洋都比較少，其中二十一世紀社只有30多萬，浙少社則有200多萬?！斑@就會給落后的出版社帶來壓力，想辦法努力追趕?！睆埱锪终f。

這一次的訂貨會，福少社社長陳效東也參加了，那時他還是一個新手編輯。在他看來，此前只埋頭做案頭工作的編輯開始直面市場，“是一個很好的學習機會”，也幫助他以及出版社在此后的歲月里“不斷前進、崛起”。

1993年，李文波作為一名明天社的年輕編輯，第一次參加華東六少訂貨會，也是在杭州。那一年，明天社的訂貨碼洋是30萬，“覺得很興奮，這對明天社來說是一個非常大的突破”，李文波稱，當時出版社要通過現采訂貨會完成一年的訂貨和銷售，比起現在每家社每年好幾億的銷售碼洋，那時“整個華東訂貨會總訂貨碼洋不超過300萬，每個社過1萬碼洋的訂單就是大訂單了”。浙少社社長汪忠表示，聯合體的成長是六社幾代人相扶、相攜、抱團努力匯聚而成的。

社長會、訂貨會、發行小分隊

1986年，比起上海的少年兒童出版社和北京的中國少年兒童出版社，華東六少社在市場上都還比較弱小。各家出版社希望通過聯合體，互相幫扶，一起開拓渠道。

出版社都還不很完善、成熟，沒有專門的發行人員、發行機構，出版社大多從編輯部門、總編室選拔人員擔任發行工作。浙少社發行部主任鮑麗珍出任華東六少聯合體的秘書長，在她的提議下，華東六少發行小分隊成立，各社抽出發行人員，去各個片區的發行渠道拜訪。

社長會、訂貨會、發行小分隊成為驅動華東六少聯合體的三駕馬車。30年來，華東六少聯合體在合作形式上沒有太大的變化。華東六少社長會定下來一年要做的事情，主要集中在發行方面。劉海棲認為，華東六少社訂貨會與社長會相輔相成，互相促進，社長會從大的方面協調，訂貨會實現社長意圖，承擔訂貨任務。后來，訂貨會改名營銷峰會，六家社集中在會場舉辦活動，共同來維護華東六少品牌，大型活動以整體形象出現。在劉海棲看來，“交流”是華東六少社獲得成功的重要法寶?！斑@種可以置身其中的出版發行平臺，對編輯了解市場，策劃選題非常有幫助。各社編輯室之間也都是很好的朋友，可以進行很深入的交流，相互學習?！崩钗牟ㄕf。

每年，在華東發行小分隊中，六家社都有牽頭社領導帶其他幾個社的編輯和發行人員，去調研產品，開辟市場。20世紀80年代，劉海棲曾經帶著編輯團隊去東北渠道一線拜訪，大連、長春……“這種傳統一直延續到現在”。后來華東六少社聯合體提出一個口號，“分灶吃飯，抱團打架”，出版社有各自的出版特色和品牌，遇到市場問題，共同團結去應對。

因為發行小分隊這種模式的獨特性，很多書店的業務員都知道華東六少的品牌。有時即便不是一起行動，各社的發行人員到了書店都會提“我是華東六少的人”，都要看一看華東六少的書?！斑@增強了華東六少社的凝聚力，品牌影響力也不斷擴大”。李文波表示，華東六少聯合體的發行平臺，其實降低了六家社各自的發行成本，提高了產品推廣效率。

在李文波看來，發行小分隊的形式非常適合中國圖書渠道的特點。目前，圖書市場營銷模式不斷升級，互聯網工具和電子商務在圖書發行領域快速發展，但李文波認為，“小分隊現場拜訪書店的銷售方法仍不過時， 面對面的交流仍有它獨特的價值魅力”。華東六少社的發行人員、社領導，經常深入一線，與市場的緊密接觸，讓他們能非常感性地感受到市場的變化，接觸到最前沿、最真實的信息?！坝袝r編輯也會參加，這樣就可以把真實的市場信息反饋到出版各環節工作中去”，李文波認為，“圖書是很個性化的創意產品，現場的這種感受對策劃圖書產品的內容和形式都很有幫助”。

各自花開

經過20世紀80年代到90年代中前期的積累和起步階段，再到20世紀90年代中期至2000年的整體上升，及至2000年之后真正強大、逐漸超越，華東六少社聯合體改變了中國少兒圖書出版的市場格局，成為少兒出版的風向標。

李文波認為，聯合體的氛圍激發大家共同努力，形成一種良性的有效的競爭機制，“因為有聯合體的存在，大家能夠近距離的觀摩學習，了解優勢，發現問題，互相激勵、借鑒?！?。

20世紀90年代后期，六家出版社逐漸有了各自的特色圖書品種。蘇少社的24開圖畫書、《小學生詞語手冊》已經非常暢銷。浙少社的《唐詩三百首》、32開的連環畫，在市場上占據重要位置。蘇少社出版曹文軒、黃蓓佳等兒童作家的作品，在兒童文學出版上獨具特色。2000年后，六社集體爆發，開始與中少社、上少社形成抗衡。

從《虹貓藍兔》開始，安少社不斷創新自己的品牌，在動漫等領域搶占市場份額。福少社在臺灣板塊、原創兒童文學方面也有好的表現，林良作品、著名作家趙麗宏的《童年河》等深受讀者歡迎。浙少社《冒險小虎隊》、明天社《笑貓日記》、二十一世紀社“鄭淵潔作品系列”“不一樣的卡梅拉”也成為超級暢銷品牌，華東六少社開始實現整體超越。

社長會、營銷峰會，給各家出版社的編輯提供了交流的平臺。編輯們也較著勁兒，向優秀圖書產品看齊。陳效東認為，聯合體的模式可以讓各家出版社在整體上更快推進。各家出版社逐漸形成自己的品牌，六家社整體上呈現五彩繽紛的態勢。張秋林表示，30年的合作中，聯合體的各成員之間誠意競爭、有序競爭、共同成長，才能共同強大。

讓李文波感觸頗深的是華東六少社聯合體的平臺價值逐步顯現?！奥撁说膬r值在于，在一個更廣闊的平臺上，更多的思想在這里碰撞，更多的視角相互啟發，讓六社對整個童書市場有更全面的了解，對讀者的需求有更深的理解，同時，也具備了大局觀。最后，六社根據自己的優勢，進行自我市場定位，逐步形成自己的特色產品板塊?！?。李文波稱，小分隊每到一個賣場，六家出版社的社領導都會分別跑到自己關注的領域去，卡通動漫、繪本、兒童文學、低幼、掛圖等，“那個瞬間還是非常感人的”。一路上大家相互交流，再次確認自己的產品方向。李文波認為聯合體的另一個價值，在于形成了一種“六少文化”，一種對圖書的熱情和發自內心的喜愛，讓這些童書出版人走到一起，激發了他們的創業內在動力。這其實是一種巨大的生產力，比管理制度和考核目標都更有效。

由此，有人提出“天下童書，半出華東”的口號。據北京開卷信息技術有限公司的監測數據顯示，華東六少社聯合體如果組成集團，市場占有率位居全國出版集團第二位。2009年，全國百佳出版社評選揭曉，在評出的6家一級少兒出版社中，有5家出自華東六少社?？v觀開卷1999年?2015年年度少兒圖書暢銷榜Top30，華東六少社包攬了榜單的半壁江山，在剛過去的2015年，少兒暢銷榜Top30的25本出自華東六少社。

安少社社長張克文認為，華東六少社聯合體在中國少兒出版界樹立了一個區域合作的標桿，市場合作的標桿。新海晨集團、十七家童書聯合體“童書聯盟”等都持續了這種合作模式。張克文稱，華東少兒聯合體是市場經濟條件下，生產要素自發配置的結果，對中國出版改革也有很大啟示。

那些年，那些人

30年，華東六少社出版了一批又一批的暢銷新書，在這個平臺上也成長起一代又一代的編輯來。李文波認為，華東六少社聯合體就像一個出版、編輯、發行的大學堂一樣，編輯、發行人員可以從這里學到很多很多。

老編輯退休，新編輯成長起來?！俺砷L不光是技術層面的成長，還有華東六少社精神層面的成長”，李文波認為，正是一種“想做書，愛做書，做好書的共同的價值觀從根源上促進了聯合體30年來的不斷成長，也成為聯合體發展壯大的基石。

聯合體的平臺溫暖了一代又一代的華東六少人。

從聯合體成立之初就擔任秘書長的鮑麗珍，受到劉海棲、張秋林、陳效東等六社社領導們的交口稱贊，她一直以來，為華東六少聯合體的抱團發展獻計獻策，帶給人大姐般的溫暖?！懊看温摵匣顒佣加伤齺聿俪?、調度，大家也都非常服從?！眲⒑Q?！坝捎谒墓ぷ?，華東六少社的整個發行工作聯系很緊密?！?/p>

少讀工委原主任海飛近日撰文稱，劉海棲是華東六少堅定不移的“核心力量”。讓福少社社長陳效東最佩服的兩個人就是劉海棲和張秋林了?！八麄兒苣贻p就當上了社長、總編輯，與出版社共同成長，也是華東六少社多年來的兩面旗幟?！痹陉愋|眼中，劉海棲大氣、寬厚，擁有大智慧，能給人帶來溫暖，明天出版社在他的帶領下也發展得很好?！霸浻幸欢螘r間，張秋林不再擔任社領導，但心里想的仍然都是出版社的事”，陳效東回憶稱，那是1990年冬天，他去上海出差，住在紡織公司一家招待所，天很冷，他和張秋林一起在招待所邊上的小店里喝酒?！皬埱锪终勂鸪霭鎭?，興致勃勃”，陳效東說，當時張秋林還寫了一篇關于出版的構想，這給陳效東帶來了很大的觸動?！澳菚r，對于張秋林來說，未來都是未知的，他并不知道將來有一天還能否做出版，但卻依然保持著對出版的熱情?！?/p>

華東六少聯合體還成就了一段佳緣。陳效東透露，1980年代，新成立的各家出版社重新組建發行團隊。蘇少社派美編室主任王烈負責發行，福少社從民辦幼兒園調了個園長馬曉琳過來擔任發行部主任，在聯合體統一的發行工作接觸中，兩個人戀愛了。后來，馬曉琳跨省調動到江蘇工作，成就了一段佳話。如今26年過去了，兩人非常幸福?！艾F在他們每次回福建，我們都會聚一下，是華東六少聯合體成就了這段姻緣?！标愋|說。

30年中，各家社陸續換了不少社長，但歷界社長都把華東六少社聯合體的這個平臺的精神傳承下來了。30年來，華東六少很多人都成為了好朋友。有時就像一個大家庭，六社人員出差到六社所在的城市，總要去“串串門”，濟南、合肥、南京、杭州、南昌、福州，這些城市，都有一個六少人的家。劉海棲雖然已經從出版社退休，但與那個時候結識的美術編輯、文字編輯朋友依然保持著密切聯系。在這30年間，很多老人陸續離開，劉海棲稱，“我們都很懷念那些年，懷念那些人”。

展望未來，張克文表示，華東六少社聯合體，應該在新媒體閱讀平臺建設、少兒文化產業集團建設等方向上發揮改革者和引領者作用，為中國少兒出版下一個十年發展繼續樹立新標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