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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廂記》與《春香傳》的敘事比較

2016-10-13 01:43劉陽春
北方文學·中旬 2016年7期
關鍵詞:敘事結構西廂記

劉陽春

摘要:《西廂記》是代言體的戲劇文本,而《春香傳》雖是說唱腳本體小說,似乎其文本的本質之別使得敘事比較毫無可比性。但中國古代戲曲與小說之間相互影響與借鑒的痕跡十分明顯,因此戲劇有著明顯的”小說性”?!洞合銈鳌访撎ビ趥鹘y說唱文學,因而有明顯的戲劇色彩,兩者的多元特質為敘事層面比較提供了可能。本文主要從敘事層面上,對兩部作品中的敘述話語與敘事結構的處理進行比較。

關鍵詞:《西廂記》;《春香傳》;敘述話語;敘事結構

《春香傳》和《西廂記》的敘述者有不同之處,也有相同之處。作為小說的《春香傳》,其作家作為敘述者可以自由地在文本中或隱或現,以全知視角凌駕于故事之上進行敘述,其視角超越了所有人物的視角?!段鲙洝穭t是代言體的戲劇,受其體制影響,作為作者的敘述者不能在劇中自由地展現自己的敘述聲音。然而,作者雖未直接“現身”,但卻代所有人物立言,實質上是將第三人稱敘述轉換成為第一人稱敘述,即“隱含的敘述者”。因此,《西廂記》的作者是幕后的全知敘述者,其視角也超越了劇中所有角色的視角。雖然同為全知視角,但兩部作品對敘述者對敘述話語和敘事結構的處理是不同的,體現出作者控制文本的策略和態度差異。

一、敘述者對敘述話語的支配

《西廂記》中作者雖不以敘述者的身份直接出場,但其代言體卻有明顯的敘述體特征?!段鲙洝返幕緮⑹率侄问浅o和念白。從敘述功能來看,唱辭和念白除了描述正在進行的戲劇動作,更在描述,鋪敘已經發生、正在發生、或將要發生的事件,敘述性是其基本功能。從唱辭與念白的發出者——角色來看,角色有雙重身份。當他進行代言體表演,與劇中其他人物交流時,他是劇中的角色,其語言、動作受假定的劇中角色的限定;當他進行代言體敘述時,他是劇中的敘述者,負責把場上的背景、人物、事件發展轉述給觀眾。不同的角色站在不同的敘事視角講述故事,共同完成戲劇敘事,控制他們的是真正的敘述者劇作家,不同的角色是劇作家的多個化身。故而這是一種“角色講故事”的敘事模式,劇作家代角色立言完成敘述。

《西廂記》的唱辭和念白的受述對象都是觀眾,而不是在場其他人物,其實質不過是將第三人稱敘述改為了第一人稱敘述,而這些限知視角的敘述者背后實質是隱藏的全知敘述者,即劇作家控制的全知敘述者。因此唱辭和念白成為了全知敘述者借角色的限知視角,發出敘述聲音的主要載體。

在《西廂記》中,唱辭與念白多于對白,即顯示出《西廂記》與西方戲劇的不同之處?!拔鞣綉騽〈嬖诘奈ㄒ恍问绞菍υ挕盵1],對話是其敘事的基本手段。對白的存在可以使得角色的對話形成自足的敘述系統,使得作為作者的敘述者與戲劇敘事拉開距離,從而形成“透明的第四堵墻”?!段鲙洝分谐o和念白是劇作家敘述者代角色立言,實際上是敘述者自己的敘述聲音,對白不僅少于唱辭和念白,其敘事功能也不如前者,即表現出劇作家有意控制文本的話語構成,也是作為“本源述體”的劇作者控制“投射述體”的角色進行戲劇敘事的結果,通過眾多的角色化身,隱含的劇作者成為了無所不在的敘述控制者。

反觀《春香傳》,其敘述話語主要體現在人物對話和作者的敘述聲音上。雖然春香中也有大量的唱辭,但唱辭往往不具有敘述性,其主要通過大量的韻文,或引用典故,或渲染氣氛,往往不涉及新的事件和新的矛盾,對于敘事進程的影響比較小,幾乎沒有敘事功能。

在人物對話與作者直接的敘述聲音之間,人物對話是文本敘事的基本手段?!洞合銈鳌分?,一方面敘述者在文中客觀記錄故事的背景,進行情節變化的提示,敘述者凌駕于故事之上,以自己顯在的敘述聲音進行解說,控制著文本的結構。而另一方面,其占文本敘事主體的是人物對話,對話承擔了主要的敘事功能。對話不僅用來表現人物性格、刻畫人物形象,更重要的是在展現故事的進程、推動情節的發展、揭示人物的內心情感、敘述故事矛盾。對話成為敘事的主體,成為敘事的主要手段。

對話出自人物之口,人物是對話的主體,而作為作者的敘述者,雖然站在全知的視角之上,仍然與所敘述的情景拉開了一定的距離?!皩υ捠剐≌f中的人物呈現在觀眾面前,仿佛登臺表演,而不借助敘述人的描述?!盵2]人物之間的互動構成了自足的敘述結構,實現敘事功能,而小說敘述者隱退幕后。

所以對比可知,《西廂記》的敘事主體是唱辭和賓白,其出自角色之口,但卻是作者為其代言,同時其直接受述對象是觀眾而非角色,作者擁有幕后全知全能的權威視角,無處不在,將角色作為自己的化身,讓角色“講故事”,以此實現對敘述話語的支配?!洞合銈鳌分?,對話占敘事主體,出自角色之口,作為作者的敘述者只是記錄者,同時其直接受述對象是文中的對話角色,作為敘述者的作者隱退幕后,讓人物“演故事”。如果說《春香傳》是一種人物自主“呈現式”的敘事模式,那么《西廂記》則是角色“敘述式”的敘事模式,其更體現出劇作家對于敘述話語的強力支配。

二、敘述者對敘事結構的干預

在《西廂記》中,敘述者十分重視情節的連貫性與時間的不間斷性,因此對于因果鏈條的完整特征發揮到了極致。從體制上來看,以楔子為例,《西廂記》五本,每本開頭都有楔子。楔子不僅起到了介紹故事背景的鋪墊作用,在其中更有開場角色發表感慨,引導觀眾心理。而在每本最后,還有“絡絲娘煞尾”,提示后續劇情。在下一折的楔子中,往往會對上本內容進行回顧。戲曲的關目安排遵循時間不間斷的規律。每個關目的開始處都要簡單交代它前面剛剛演述過的故事梗概,并緊緊承接上文的時間繼續演述故事。為了使得因果鏈條顯得清晰,敘述者還往往通過不同角色的念白或唱辭,不厭其煩地將事件的來龍去脈不斷重復,以使得其情節結構更加連貫和清晰。

敘述者還在角色塑造的環節中加入預示?!段鲙洝分袑巧茉斓闹匾糠直闶墙巧摹白詧蠹议T”。由角色自己來介紹自己的生平往事,由此形成了一種追述結構,將文本無法覆蓋的角色過去加以連接,呈現出一種時間的連貫性。同時,在自報家門中,角色自己來介紹角色的特點,將角色類型化,引導觀眾形成評價模式,從而為舞臺表演做心理準備。角色的預示,使得觀眾對角色在后續情節中的地位、行動有了初步的判斷。

在《春香傳》中,敘述者對敘事的干預較少,不僅沒有對后續劇情的提示,也沒有不厭其煩地重復故事來龍去脈以保證故事情節連貫統一的現象。其敘事的主要筆墨放在了主要情節關鍵點的鋪陳敘述之上,以角色的對話推動情節的發展。其中也出現了追敘,主要用于對角色出場時的生平介紹,除此之外,并沒有對將要發展事件的預示,總體上按照一種自然時序進行敘事安排。作為敘述者的作者,對文本的敘事進程少有干預,不會在文本中過多地展露自己的敘述聲音。

從敘事結構的安排中,《西廂記》的作者雖是“隱含的敘述者”,但卻對文本的敘事結構進行了大量的干預,以此達到保證情節連貫、因果聯系完整的目的。其全知的敘述者,不僅無所不知,無所不在,了解故事中所有人的一切,更借角色之口,以唱辭和念白的方式,達到對敘事話語的控制。同時通過對文本中情節因果鏈條的重復以及加入預示功能,作為敘述者的劇作家實現了對敘事結構的控制。雖然作為隱含的敘述者,但其無所不在的敘述聲音卻超過了劇中所有人物,控制著敘事的進程和情節的發展??梢哉f,《西廂記》中敘述者控制文本的策略和態度使凌駕于代言體本身的綜合構成之上的,其敘述模式是一種顯在的敘述,敘述者控制角色,角色“講故事”的敘事模式。這種代言體的顯在敘述形式,也是元雜劇的典型敘述模式。

而《春香傳》中,敘述者對敘事結構少有干預,使文本按照自然時序進行發展,可以看出敘述者在敘事進程中淡出。對話多于敘述,這與朝鮮民間文學傳統有莫大的聯系,因為從唱劇演化而來的腳本小說,必然帶有對話占敘事主體的特點。而由此分析敘述者的功能,則可以看出敘述者在敘事進程中淡出,以角色的對話來推動情節的發展,承擔主要的敘事功能。同時,敘述者對敘事結構干擾較少,情節主要按照自然時序發展,因此相對于《西廂記》而言,《春香傳》中敘述者對文本的干預較弱,呈現出一種潛在的敘述結構,即“角色演故事”的敘事模式。

參考文獻:

[1]蘇永旭. 戲劇敘事學研究[M]. 中國戲劇出版社, 2004.84.

[2]張未民. 小說與戲劇——兼談一種雙向對逆運動[J]. 當代文壇, 1987(3):72-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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