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玉
[4]她一顆心只系于背上之人,天地萬物都渺茫無聲
談予白的康復之路是那樣漫長,不只身體,還有千瘡百孔的一顆心。
所謂一夕之間,從天堂跌到地獄,不過如此。
他在經濟危機下不僅破了產,焦頭爛額中,還意外出了場車禍,連同車子一起報廢了一條腿,青梅竹馬的女友也被家人送出了國,強制斷絕了與他的來往,他一夕之間飽嘗世態炎涼,現實冷暖,前方看不到一絲希望,可謂是真正的一無所有了。
這樣的談予白,再不復曾經的意氣風發,縮在姜永宜的破舊小院里,消沉了好長一段時間。
直到某一天,姜永宜滿身風霜地回來,興沖沖地對他道:“找到了,我找到了,談先生,我找到那位民間的老軍醫了,他一定可以治好你的腿……”
談予白的腿被大醫院診斷是肌肉神經壞死,難以復原,他自己都心灰意冷,卻沒有想到姜永宜會四處奔走,為他找出那么一位“民間高人”來。
接下來就是一段漫長的康復之旅,老軍醫住得偏僻,性子古怪,從不出診,要看病只能本人去他那里做針灸。
路途遙遠,風雪交加,這對身子單薄的姜永宜,以及瘸了一條腿的談予白而言,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沿路沒有公交,要去只能坐出租車,往返一趟幾張大紅票就出去了,為了省錢,姜永宜不知從哪兒弄來一輛二手的破舊單車,開始載著談予白磕磕絆絆地上路。
每次出發前她都會提前做好飯菜,裝在保溫盒里,讓談予白抱在懷中,因為針灸過程長,一般回到小院都很晚了,她擔心他挨餓,就用這種方式帶飯上路,讓他一做完針灸,就能吃上熱騰騰的飯菜,不至于餓壞身體。
等到正式出門了,又是一場大陣仗,外頭冰天雪地的,姜永宜總要將談予自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不露出一絲縫隙才會放心。
圍巾和手套都是她自己織的,花樣簡單不起眼,但很暖和,談予白每次都被裹得像個熊寶寶似的,攬住姜永宜的腰,跟著她那輛破舊單車就吱吱呀呀地上路了。
整整一個冬天,風雪無阻,偶有幾天路面打滑,姜永宜都會在最后關頭及時控制方向,即便摔下來,也會讓談予白摔在她身上,不至于受傷。
然而最慘的是有一次,那輛二手單車卡在雪溝里了,半天拔不出來,眼見天色越來越暗,風雪越來越大,姜永宜擔心談予白凍壞,咬咬牙,做了談予白萬萬沒想到的一個舉動。
她竟然將他背了起來,一步一步踩在雪地里,當時他們所在之處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只有很遠的路口才有一處加油站,她想將他背到那里避風雪,自己再折回來取單車。
無法言說那一路有多么不易,或許連姜永宜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全程她的腿都在打戰,可她渾然不覺,她一顆心只系于背上之人,天地萬物都渺茫無聲。
飛雪迎面,寒風入骨,一步又一步,談予自在最初的掙扎未果后,總算放棄勸阻,他只是將頭埋在姜永宜脖頸里,忽然低低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她在長空下應了他,他卻沒有說話,只是有溫熱的液體浸濕了她的脖頸,她有些慌亂,擔心他哪里難受。
“談先生?”
“不要叫我談先生?!?/p>
那個聲音悶悶地傳入她耳中,還帶著幾分氤氳的濕意,在曠野雪地中顯得那樣深重。
“我不會再消沉下去了,如果可以,未來有一天,我一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