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仙鎮木版年畫掀起知識產權波瀾

文/李建偉

朱仙鎮木版年畫掀起知識產權波瀾

文/李建偉

開封朱仙鎮木版年畫是久負盛名的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然而，當開封市朱仙鎮木板年畫研究會會長姚敬堂以個人名義將流行千年的傳統圖案，裝訂成冊申請外觀設計專利，并提出要收取一定的專利使用費后，立即在朱仙鎮木板年畫界掀起巨大的波瀾。老藝人們百思不得其解，他們紛紛向省市知識產權、文化部門和朱仙鎮人民政府反映：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怎么成了私人的東西？

木版年畫申請專利起紛爭

朱仙鎮木版年畫歷史悠久，構圖飽滿，形象夸張，線條粗獷，是木版年畫中獨樹一幟的文化瑰寶。朱仙鎮木版年畫與天津的楊柳青年畫、山東的濰坊年畫、江蘇的桃花塢年畫并稱“中國四大木版年畫”。自2005年朱仙鎮木版年畫被列為國家首批非物質文化遺產后，朱仙鎮的一批老藝人開始重操舊業，把這項瀕臨滅絕的民間絕技又紅紅火火地操辦起來。

從2008年到2011年，開封市朱仙鎮木板年畫研究會會長姚敬堂以個人名義成功申請并獲得了木板年畫（郵票珍藏卷）、木板年畫冊（故事集）、木板年畫冊三件外觀設計專利。緊接著，姚敬堂先后與朱仙鎮“天成”“天成德”“天義德”“萬同”“曹家”老店的老藝人們商討：或者大家一起出一定的費用，共同維持這些專利，或者每印制一張年畫收取一毛錢的專利使用費。

這一舉動立刻引起了老藝人們的疑惑和不滿。朱仙鎮木版年畫最富盛名的“天成老店”“曹家老家”的老藝人們紛紛表示，“現在朱仙鎮所有老店木版年畫的制作方法和圖案完全按照明清時期流傳下來的，流傳了千百年，今天怎么忽然就成了姚敬堂一個人的專利了？”

專利權屬各執己見

朱仙鎮木版年畫題材和內容大多取材于歷史戲劇、演義小說、神話故事和民間傳說，鄉土氣息濃郁，具有獨特的地方特色和淳樸古老的民族風格，朱仙鎮的老藝人們依然延續了古老的制作工藝。

“天成老店”第五代傳人尹國全認為，朱仙鎮木版年畫冊（故事集）是祖輩流傳下來的，并經過朱仙鎮木版年

畫社的共同努力進行了整理、裝訂，怎么能讓某一個人占有。而且姚敬堂他只是年畫的收集者和傳播者，怎么就成了專利權人和設計人？印制了這么多年的年畫，現在要向他交專利使用費，這是讓大家無法接受的。

而專利權人——朱仙鎮木板年畫研究會會長姚敬堂也感覺很委屈，“文革后，年畫木刻雕版被焚燒殆盡，找不到蹤影，很多老藝人也隱退，木版年畫眼看就要失傳。從80年代起，我在全國各地搜尋零散的年畫圖樣和刻板，先后到美國、日本等國家收集流傳的年畫，又召集了一些老藝人按照年畫重新制作雕版，讓朱仙鎮木版年畫得以流傳?，F在為木版年畫申請了外觀專利，就是為了更好的保護年畫，防止外省、外縣的人打著朱仙鎮的旗號亂印木板年畫?！?/p>

對于每張收取一毛錢的年畫制作費，他指出只是專利申請費和每年的專利保護費，他個人并不得一分錢。這個費用也是在和同行們商量是否可行。

然而對于姚敬堂的解釋，老藝人們并不領情?！安芗依系辍眰鞒腥瞬苄履昃吞岢?，姚敬堂雖然為挽救木版年畫做出了貢獻，但這跟申請專利是兩碼事。他申請的《佛祖全堂圖》、《柴王推車》（兩幅）、《上官下財》、《打登州》4枚郵票并非出自他的手筆，而是尹國全親自雕刻、印制的。同時參加了河南省開封市申報朱仙鎮木版年畫紀念郵票匯展，并被開封市博物館收藏，并有相應的收藏證書。即使能夠申請專利，權利人也是尹國全。

“如果現在我們不追究他的責任，不知道內情的人會認為我們在侵權。即使這個專利過了10年的有效期，百年后，姚敬堂的后人也可能會拿著失效的專利證書，說這些都是我家老祖宗留下來的。到時候，我們的后人還能說清楚嗎？”目前，70歲的尹國全專程到鄭州向專利代理人進行過咨詢，認為這三項外觀設計專利中，每張圖案都是作為組建產品申請的，不具備“新穎性”，他正聯合其他老藝人們，準備對這三項外觀專利提出無效宣告請求。

“老字號”糾紛攪動波瀾

在木版年畫圍繞專利攪動波瀾的同時，另一場圍繞木版年畫“老字號”糾紛同樣在開封朱仙鎮上上演。

秋高氣爽時節，在河南省開封縣工商局執法人員的監督下，尹國法摘下了自家位于朱仙鎮岳飛大街上的“天成老店”招牌。而在朱仙鎮運河橋頭年畫一條街上，75歲高齡的木板年畫藝人尹國全手拂漆面斑駁的“天成老店”招牌，流下了欣喜的淚水：這場同一家族遠房兄弟之間歷時8年的“老字號”爭奪戰，終于以尹國全取得“天成老店”注冊商標而獲得勝利。

爭奪“天成”叔侄反目

河南省開封市朱仙鎮木版年畫是中國木版年畫中獨樹一幟的文化瑰寶。2005年，朱仙鎮木版年畫被列為國家首批非物質文化遺產后，當地政府為了支持這項非物質文化藝術產業發展，專門沿著楊柳依依的古老運河沿岸，規劃建設了古色古香的“年畫一條街”，一批一批老藝人開始重操舊業，把這項瀕臨滅絕的民間絕技又紅紅火火地操辦起來。一時間，店店雕版，戶戶丹青，這里成了開封風情游一條靚麗的風景線。

時年63歲的老藝人尹國全，在鎮工商所登記注冊了“開封縣朱仙鎮尹國全木版年畫天成老店”個體營業執照。一塊他從自家老屋床下躲過“文革”浩劫的祖傳“天成老店”牌匾，連同一批珍貴的梨花年畫雕版，成為他的“鎮店之寶”。

兩年后，尹國全的叔叔尹輔禮在鎮上位于岳飛廟旁邊的家里也開設了一家木板年畫店，并且也掛出了“天成老店”招牌。這下尹國全不干了。他多次向朱仙鎮工商所反映。尹國全稱，其自6歲就開始和父親“天成老店”的第四代傳人尹福祥學習木版年畫制作技術，16歲時熟練掌握了木版年畫的雕版、套印技術和植物顏料調配炮制絕技，是“天成老店”第五代傳人。2006年以來先后還被河南省人事廳、河南省知識產權局等部門命名為“河南省高級民間藝術大師”、“河南省知識產權文化大使”等榮譽稱號，被河南省委宣傳部、省文聯命名為朱仙鎮目前唯一的木版年畫杰出傳承人。

面對工商人員多次登門要求摘牌子的要求，時年74歲的尹輔禮火氣很大，他說：“我才是‘天成老店’的第四代正

宗傳人，第四代傳人還沒死呢，那輪到他第五代傳人了呢？”

爭奪升級對薄公堂

2008年10月，尹國全向開封市工商局投訴，要求摘除尹輔禮“天成老店”招牌。同時，尹國全還向開封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訴訟，要求尹輔禮賠償經濟損失9 600元。

尹輔禮的兒子尹國法向縣工商局提交了陳述書認為：天成老店創建于清朝道光年間的1812年，創始人為其曾太祖父尹清元。尹國全2007年辦理“天成老店”個體營業執照時并未征得其父親意見，因此，開封縣工商局要撤銷尹國全的企業登記名稱，為其父親尹輔禮登記注冊“朱仙鎮尹輔禮年畫天成老店”的營業執照。

開封縣工商局經過認真調查了解到：尹國全對朱仙鎮木版年畫的發展貢獻和自身的技藝，在當地是首屈一指的。自2002年以來，他先后用傳統的梨木為模版，雕刻創作了《劉海戲金蟬》、《佛祖全堂圖》、《清明上河圖》、《奧運福娃》等40多套木版年畫作品，并多次奪得河南省民間工藝美術精品展金獎等大獎，被多家博物館收藏，其中6幅被制作成開封市朱仙鎮木版年畫紀念郵票發行。

縣工商局研究后認為，尹國法提供的證據不足，不予采納，其懸掛“天成老店”招牌，侵犯了他人已登記注冊企業名稱的行為，因此責令尹國法立即停止侵權行為。工商部門又征求尹輔禮、尹國法的意見，為其登記注冊了“開封縣朱仙鎮天盛（德）木板年畫老店”。

鑒于工商部門已經對尹國法的侵權行為作出了認定，尹國全撤銷了其在開封市中院的民事訴訟。此事就此應該告一段落。然而，事情過了2個多月后，尹國法突然又向開封市工商局提出行政復議，要求撤銷開封縣工商局的處罰決定。

2009年4月1日，開封市工商局維持原處罰決定，尹國法不服，向開封縣法院提起行政訴訟。開封縣法院作出撤銷開封縣工商局行政處理決定的判決。

于是朱仙鎮上出現一道奇異的風景：兩家門店都懸掛著“天成老店”招牌，但卻經營者顏色、風格、藝術品質各異的年畫產品。

商標注冊一錘定音

尹國全拿到縣法院的判決書，一時間陷入迷茫之中。他多次到省會鄭州咨詢有關知識產權專家。專家認為，尹國全經營的“天成老店”被河南省委宣傳部、省文聯聯合認定為“河南老字號”，但不具備國家商務部頒發的“中華老字號”的法律性。最后，大家一致認為，正是由于尹國全沒有注冊“天成老店”商標，才是他維權乏力的根源。

然而，當他通過鄭州一家商標代理機構，向國家商標局提交“天成老店”商標注冊申請時，經查詢，竟然發現“天成老店”1年多前已經被鄭州高某個人提交了申請。

于是，這位倔強的老人，委托鄭州雙信商標代理咨詢有限公司，在2年多的時間里，一邊提交“天成老店”商標注冊申請，一邊以對方惡意搶注商標為由，通過商標異議、爭議法律程序，終于迫使高某放棄了“天成老店”商標。

時光流淌到2012年，國家商標局對尹國全提出的“天成老店”商標即將給予核準注冊。然而，就在最后的3個月公告期即將結束時，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尹國法以“正宗傳人”的身份向國家商標局提出異議。國家商標局經過審查后裁定給予尹國全“天成老店”商標注冊核準。

申請人尹國法不服，向商評委提出異議復審。商評委根據雙方提交的答辯證據，最終認定：尹國全是“天成老店”的真正傳人，“天成老店”經尹國全的長期使用和推廣，時間遠早于申請人的使用，已經被廣大群眾熟知，被有關政府部門認可。因此，被異議商標應予以核準注冊。

自此，這一歷經8年的“老字號”爭奪戰，終于隨著河南省非物質文化傳承人尹國全的“天成老店”商標被核準注冊而塵埃落定。

文化遺產保護迫在眉睫

近年來，開封市當地政府為保護開封朱仙鎮木版年畫這一非物質文化遺產費了不少心思。2002年10月，“首屆中國木版年畫國際學術研討會”和“中國木版年畫

大聯展”在開封朱仙鎮舉辦，木版年畫搶救成為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中國民間文化遺產搶救工程”的龍頭工程；2004年6月，朱仙鎮木版年畫作為河南省第一個民間文化遺產搶救工程項目在開封啟動；2006年5月，朱仙鎮木版年畫入選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2010年3月，朱仙鎮木版年畫博物館正式開工建設……

然而，在當地老藝人們眼中，朱仙鎮木版年畫的發展現狀并不樂觀。尹國全說，“主要是兩方面，一是沒有很好地追根溯源，二是沒有形成產業規模。老藝人們都是各自為戰，獨立成戶。當地政府出臺了一系列扶持和振興政策，也制定了一些保護繁榮年畫的協議，但往往還沒有執行就流產了?！?/p>

而這次的專利權之爭，也折射出朱仙鎮木版年畫行業自律和品牌保護的缺位。目前，朱仙鎮木版年畫沒有形成一個真正運營的行業性組織，更沒有權威的研發機構。從80年代開始朱仙鎮就成立的木版年畫社，近年來也被政府號召的木版年畫一條街所取代，失去了職能。后來成立的木版年畫研究會被其他老藝人們認為是姚敬堂一個人的組織，很多一直都不承認，更談不上發展。

反觀天津楊柳青、四川綿竹等傳統年畫發掘基地建有年畫博物館，并擁有一批大學生加入的專業美術人才，為年畫藝術的傳承保護和良性發展起到了關鍵作用。他們對年畫作品的研發和推廣，不僅提高了當地年畫的聲望，而且也能賣出好價錢。

此外，商標意識不強也給朱仙鎮木版年畫的發展帶來了不少麻煩。近年來，朱仙鎮木版年畫的老字號被惡意搶注和侵權的事件屢有發生。幾年前，一位鄭州商人搶注了“老店天成”商標。山東菏澤有商家又在未經授權的情況下打著朱仙鎮木版年畫的旗號印刷年畫，且數量巨大，這也直接危害著朱仙鎮木版年畫的發展。

鄭州先風商標事務所總經理王樂天指出，外觀專利申請本身不通過實質審查，沒有申請過的外觀設計一般也會被授權，對于木版年畫的外觀設計專利可以直接提出無效宣告，這只是一個程序問題。而如何打造木版年畫品牌，才是重點。當地政府首先要充分發揮職能工作，將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者組織起來，挖掘其歷史和經濟價值，這就迫切需要成立相關的協會和研究會，打造朱仙鎮木版年畫品牌，從而進一步規范當地經濟市場。其次，要對木版年畫進行著作權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如果沒有創新，就不適合通過專利來保護?？梢越梃b信陽毛尖、原陽大米等的成功經驗，將朱仙鎮木版年畫作為集體商標來申請，成為協會或者研究會的集體財產，再制定相應的規章制度，利用政府每年撥發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經費來共同保護和開發非物質文化遺產，讓這一文化瑰寶發揮更絢麗的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