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學院辦學模式的第三方介入研究：基于美國的分析

袁慧玲

[摘 要] 目前在美國的109家孔子學院可以劃分為四種基本辦學模式，即中美高等學校合作、美國社團機構和我國高校合作、美國政府與中國高校合作以及中美高校聯合跨國公司合作辦學模式。美國持續不斷的“反孔”聲音和行動、孔子學院自身存在的問題以及我國教育領域改革陷入“內卷化”困境是第三方介入孔子學院辦學模式面臨的主要制約。我國對孔子學院“社會化”辦學的政策支持、中美各類組織的發展壯大以及孔子學院給所在地帶來的直接經濟和社會效益又為第三方介入孔子學院提供了新的發展機遇。如何界定第三方介入的主體、明確介入的主要環節、制定介入的規章制度以及構建介入的績效測度體系是實現第三方有效介入在美孔子學院的基本策略。

[關鍵詞] 孔子學院；辦學模式；第三方介入

[中圖分類號] G656 [文獻標志碼] A [文章編號] 1008-2549（2016） 12-0043-03

截止2016年3月，中國已在138個國家建立了500多所孔子學院和1000多個中小學孔子課堂，共涉及90多個語種。從現有500多所孔子學院辦學模式的實際操作來看，無論是資金支持還是主體參與，國家漢辦（孔子學院總部）及其雙方合作高校一直充當大多數孔子學院的“主導者”甚至“主宰者”角色。而國家漢辦無疑又是政府教育職能部門（教育部）代理人的角色，正是由于這種角色的扮演，導致了孔子學院辦學主體的相對單一化、辦學手段的行政化和辦學性質的官方化等特征，以致企業、社會組織和個人等第三方難以真正有效介入其辦學模式并發揮作用?；诳鬃訉W院現有模式的特點，本文選取美國的孔子學院作為研究視角來探討如何進一步發揮第三方在孔子學院辦學模式中的相關問題。論文首先分析了在美孔子學院的幾種基本辦學模式，接著分析了第三方介入孔子學院辦學模式面臨的困境及機遇，并在此基礎上提出了第三方如何有效介入孔子學院辦學模式的策略思考。

一 美國孔子學院基本辦學模式簡要分析

截至2015年12月1日，在美國已經建立了109所孔子學院，它是目前建立孔子學院最多的國家，約占全球孔子學院總數的21.5%。從現有100多所在美孔子學院的辦學模式來看，主要有以下四種基本辦學模式。

一是中美高等學校合作辦學模式。這是一種校與校合作辦學模式，即中國的教育機構（高校）與美國的教育機構在某些專業、課程和項目等方面進行的合作。如在美國的第一家孔子學院——馬里蘭大學孔子學院以及紐約州立大學布法羅孔子學院。二是美國社團機構和我國高校合作辦學模式。這種模式主要是基于國家漢辦選擇一些漢語教學基礎好或對中國文化有研究基礎的社會團體與國內的高校共同合辦，這類社團師資、場地和圖書資料等重要教育資源相對豐富，可以迅速滿足教學工作的開展。如美國華美協進社孔子學院就是典型的這種辦學模式。三是美國政府與中國高校合作辦學模式。這種辦學模式的特點是美國政府負責硬件的投入再輔以相關的優惠政策，而國內的高校則負責學院的各項教學工作。這種辦學模式的優勢是風險小、成功率高，使得孔子學院避免了對一級承辦大學有限教育資源的搶占以及一級大學的過多干預。比如暫停的芝加哥孔子學院，當時就是由芝加哥公立教育局與國家漢辦以及華東師范大學共同合作創辦。四是中美高校聯合跨國公司合作辦學模式。這種合作辦學模式就是高校與跨國公司合作，它允許企業介入投入資金并按照投資比例來獲得一定的收益。這種辦學模式的最大好處在于，既能夠減輕合作辦學啟動資金方面的壓力，提高孔子學院辦學的硬件水平，同時也容易和國外的教學條件接軌，使得各項教學活動能盡快地步入正軌。但可能是由于文化等方面的差異，這種辦學模式目前并沒有形成較大的影響力。

以上我們主要還是基于辦學主體的不同進行的分類，而在學術研究中不同學者會根據不同的視角給出不同的模式劃分，這里不再一一贅述。

二 第三方介入在美國孔子學院辦學模式面臨的困境

1 美國持續不斷地“反孔”的聲音和行動

孔子學院與歌德學院、法語聯盟等文化傳播機構一樣，都是向世界傳播本國的優秀文化。但是以美國為主的西方部分反華勢力卻一直沒有放棄對孔子學院的質疑和毀謗，如2010年洛杉磯哈崗學區發生的“孔子課堂風波”、2012年5月發生的“孔子學院教師的簽證危機”、2014年一周內出現芝加哥大學、賓夕法尼亞國立大學“叫?？鬃訉W院”事件等。美國有關方面對孔子學院消極態度的來源主要是一種根深蒂固的偏見，即長期以來對共產主義的恐懼，特別是仍然把中國與共產主義聯系起來。正如加利福尼亞大學洛杉磯分校政治學博士詹姆斯·帕拉代斯所說，中國政府有一個更大的計劃，要在國際社會樹立中國善意的形象，而一個便捷的途徑就是開設這些孔子學院。這種消極的“敵視”態度也直接導致了美國國內部分組織和人士對孔子學院的偏見甚至仇視。

2 孔子學院自身存在的問題

孔子學院取得的巨大成績不容置疑，但是在成立時尤其是在大發展進程中也的確存在不少問題。這些問題主要表現為：一是官方色彩的辦學性質?？鬃訉W院從其誕生到現在，濃厚的官方色彩一直都是其重要標簽。國家漢辦（孔子學院總部）作為我國教育部的一個直屬事業單位，無論其人員、機構編制性質如何，其中央財政的全額撥款清晰地表明了其官方機構的身份?！犊鬃訉W院章程》（試行）規定了其性質為“非營利性教育機構”，孔子學院總部制定一些內部規章制度不具有法律效力，表現出鮮明的政府行為，尤其不符合歐美國家的受眾習慣。二是缺乏有效的法律支持。十多年里孔子學院的發展在突出其“量”的擴展的同時，并沒有把握好“質”的建設，尤其是相應的保障措施。合法地位與有效運營、海外漢語教師的合法權益、漢語言傳播的地位與作用等三個方面缺少應有的法律規定。三是缺乏科學的考核體系?？茖W的考核體系不僅是對孔子學院辦學質量本身的引導和制約，也是對參與辦學主體尤其是高校在辦學目的、辦學目標及辦學效果等全方位的考核。但是在國內存在不少高校的領導把建設孔子學院視為重要的政績工程，不少高校的主管外事副校長、外事部門都把申辦一個孔子學院作為一個五年計劃中的頭等大事來抓，并成為領導在任期間考核的最大指標。在這種壓力型體制下，孔子學院在申辦及辦學過程中采取一些急功近利的做法也就難以避免。

3 我國教育領域的改革陷入“內卷化”困境

所謂“內卷化”（Involution）就是指“一種社會或文化模式在某一發展階段達到一種確定的形式后，便停滯不前或無法轉化為另一種高級模式的現象?？鬃訉W院之所以也會陷入“內卷化”的困境之中，主要是基于以下幾個方面的原因：一是孔子學院的自身性質?？鬃訉W院的主管部門及以國內高校為辦學主體的特征決定了孔子學院這樣一個集文化推廣和教育教學為一體的機構，深深地打上了“中國大學”行政事業型單位的烙印。二是我國高等教育去行政化改革步伐停滯不前。由于一直以來全國上下都潛意識地認為教育機構實質是履行政府教育職能的派出機關，是政府機構的衍生品，導致了教育領域（尤其是高校）去行政化改革喊聲延續數年，但幾乎是干打雷不下雨，效果極其有限，甚至在2016年的“兩會”期間包括北京大學等高校在內的部分校長也還在為此吶喊。這種高度行政化特征使高校與政府的組織結構和治理機制出現了高度的同形，因而在實踐過程中高校與政府有著同樣的官場文化氛圍。在這種官場文化和體制下，由于體制的惰性，一些既得利益者將會竭盡全力去反對甚至破壞組織的革新，或使組織的變革成為一種假象的創新，從而導致包括孔子學院在內的教育機構的改革陷入了“內卷化”的困境。

三 第三方介入在美國孔子學院辦學模式的可行性條件

1 政策環境

國家對孔子學院“社會化”辦學的政策支持。在我國由于受行政主導一切和計劃經濟思維模式的影響，包括教育等事業單位在很長時期以來都成為政府主導、單向輸出“半公共產品”的基地，如何讓教育回歸其本質的呼聲在民間及官方也一直持續不斷。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決定”要求“逐步取消學校、科研院所、醫院等單位的行政級別”?！肮膭钌鐣M織、中資機構等參與孔子學院和海外文化中心建設，承擔人文交流項目?！薄犊鬃訉W院發展規劃》（2012—2020年）也提出，要堅持政府支持、民間運作，充分調動社會力量辦學的積極性；堅持中外合作、內生發展，采取中外學校、企業及社團合作辦學模式，積極發揮中外各方面作用，共建共管。毫無疑問，這就為孔子學院辦學模式的創新，實現第三方的有效介入指明了新方向和提供了制度保障。

2 主體基礎

推進各類組織的健康發展?？剂恳粋€國家除政府以外的各類組織的發育程度如何，主要依據三個方面的標準，一是組織的數量和質量，二是組織制度體系的構建，二是組織的對外發展能力。眾所周知，美國是一個公民社會發育比較健全的國家，無論是企業、非營利組織、自治組織甚至個人往往都能成為一個良好的治理主體。而我國自改革開放后經過近40年的穩步發展，各類組織無論在數量還是在質量上都取得了長足的進步。僅以社會組織為例，截至2014年底，全國共有社會組織60.6萬個，比上年增長10.8%；形成固定資產1560.6億元；社會組織增加值為638.6億元，比上年增長11.8%；接收各類社會捐贈524.9億元。其中，全國共有基金會4117個，比上年增加568個，增長16.0%，公募基金會和非公募基金會共接收社會各界捐贈374.3億元。各類組織的發展，為孔子學院辦學模式的第三方介入奠定了良好的主體基礎。

3 動力驅動

孔子學院給美國帶來大量的經濟及社會效益?？鬃訉W院能給美國各州、所在高校及當地的經濟和社會發展帶來大量的直接或間接效益，這是一個不容置疑的事實。就經濟效益而言，主要包括國內相關機構對孔子學院的資金資助、孔院教師（志愿者）的直接消費、教師及家屬等的旅游消費以及與中國的貿易交往。雖然目前并沒有權威的統計數據來論證這些觀點，但有學者采用貿易引力模型，根據2006 到 2010 年的數據資料來分析孔子學院在美國各州對中國出口貿易的影響進行了系統性地研究。從而得出了以下結論：每一個孔子學院的建立都能給所在州都帶來5%～6%的出口增長。這種能為當地帶來的直接經濟效益為孔子學院在美國的落地和成長提供了強大的內在動力，也從一個側面說明了為何孔子學院在持續的反對聲中卻能不斷發展壯大的原因。

四 在美國孔子學院第三方介入的策略分析

1 界定第三方介入的主體

何謂“第三方”，它是一個相對的概念，在不同場合下“第三方”是會發生變化的。如在國際爭端中，除當事國之外，其他介入調停的組織和個人都可以屬于第三方。如果按照治理主體多元化的觀點，第三方可以包括政黨、社會團體、行業協會、社會公益組織 （ NGO/NPO） 、基層自治組織，以及公民、法人和其他組織等。至于孔子學院，由于不同的孔子學院其辦學模式有所差別，也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第三方”主體范圍的不同。以在美國占據主導地位的“中美高等學校合作辦學模式”的孔子學院為例，顯然中美雙方高校及國家漢辦成為事實上的辦學主體，除此之外的只要在這種模式下有其他組織和個人參與辦學的話，那么這些組織或個人就屬于“第三方”。

2 明確第三方介入的主要環節

一般說來，辦學模式主要包括辦學目標、投資方式、辦學方式、教育結構、管理體制和運行機制等幾個基本要素在內的具有某些典型特征的理論模型或操作式樣。根據這一定義的理解，我們可以試著去分析第三方介入孔子學院辦學模式的主要環節：一是辦學資源的介入。辦學資源包括師資、場地、教材等教學設備，這種情況在美國的孔子學院辦學模式中最為普遍。如密歇根州立大學孔子學院是由密歇根網絡學校（Michigan Virtual School）來提供技術支持和教師培訓等工作；二是辦學資金的介入。即第三方僅僅以資金贊助為手段，根據金額比例從中獲得一定的社會效益或經濟效益為目標的一種介入方式。這種情況在美國的孔子學院中也較為常見，如肯尼索州立大學孔子學院的大部分的費用還是服務收費、向社會籌措資金，或者向政府申請撥款等幾塊；三是辦學機制的介入。即第三方通過參與決策機制的制定、執行、反饋和修正等手段，影響孔子學院辦學的運行效果，從而實現自身的目標；四是外部評估。一般是由孔子學院的主管部門委托第三方來負責對孔子學院現有辦學模式的“優、劣”等方面進行的外部評估，這種第三方與孔子學院本身沒有任何利益訴求，完全是一種外部且中立的介入。前面三種是屬于內部介入，而在實際操作中，第三方往往可以從資金、機制及資源等多方面同時介入，以便取得更加明顯的成效。

3 制定第三方介入的規章制度

美國是一個特別注重規則的國家，“依法辦事”早已成為民眾的一種行事方式及生活習慣。要使得中美兩國的第三方能有效介入孔子學院的辦學，就得依靠有效的制度保障?！犊鬃訉W院章程》和《孔子學院發展規劃》雖然都涉及辦學模式的創新內容，但并不具有法律效力，而且這方面的內容也相對淺顯，無法進一步操作。面對新的發展需要，我們認為一方面可以以教育部的名義制定并實施類似于《孔子學院辦學條例》的行政性法規，在內容上就辦學模式作出相應的規定。在這一法規指導下，國家漢辦就辦學模式中包括第三方參與的問題制定類似于“孔子學院中方資金管理辦法（暫行）”的條款，從介入方式、介入內容、權利與義務等多角度加以明文規定，以提高其可操作性。另一方面，就是孔子學院總部及雙方的承辦高校要與美國的相關商會和協會（如國際特許經營協會/IFA；美國商會/US Chamber of Commerce）加強聯系和合作，熟悉他們的基本流程和要求，在成立、續簽以及修改完善孔子學院辦學合作協議中根據美國的國情，切實制定好第三方介入的有效措施。

4 構建第三方介入的績效測度體系

第三方介入不僅包括介入前的準備工作、介入過程中的管理工作，還應包括對介入后的反饋和評價工作，這三個環節是環環相扣，相互影響和制約的。尤其是介入后的測評工作，通過測評能及時發現第三方介入存在的問題，并提升其介入的有效性，這就需要制定好第三方介入效果的測度指標體系。我們建議從三個方面入手：一是指標的基本結構?？梢赃\用RE-AIM模型，采用類比法、主成分分析法（PCA）來構建一級指標3～5個（如辦學目標、資金來源、政策制定與執行、影響力等），一級指標下設二級（或三級）指標2～4個；二是指標權重的確定。指標權重設計為100，對于各項具體的指標權重擬采用層次分析法（AHP）來確定，并具體量化各項指標；三是綜合測度。根據建立的評價指標體系，用量化值加權函數法建立綜合評價模型；在綜合考慮孔子學院的地域分布、辦學規模、辦學時間以及辦學模式等綜合因素的基礎上選取在美孔子學院總數的10%（即10～11所）進行調研和綜合測評，最后得出第三方介入的實際值，并尋求其存在的問題、改進空間和策略。

參考文獻

[1]李開盛，戴長征.孔子學院在美國的輿論環境評估[J].世界經濟與政治，2011（7）.

[2]阮李全.孔子學院境外辦學糾紛及其應對策略[J].社會科學家，201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