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蘋
芬芳坐在屋里打起了盹,她照顧的那個老太太中風失語,加上有糖尿病,一晚上要起夜七八次,這幾天芬芳累得頭重腳輕的,走路都像踩在云里。
鑰匙轉動鎖孔的聲音將芬芳驚醒,她猛地抬起頭來,見是手提青菜的男雇主,便一臉惶恐地等著他的責怪。他笑了一下,說,沒事的,這幾天把你累壞了吧?白天沒事時你可以睡會,別把身體累垮了。
吃晚飯時女人又不在,芬芳心里直嘀咕:他家飯桌上怎么總是人不全?還有什么事能比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更重要的呢?
半夜時分,女人才裹挾著一身酒氣回到家。不多會兒,臥室里傳來高一聲低一聲的爭吵:“這是我的工作,你以為我愿意這樣?哪個公司的高層能少了應酬?”
“這個家不需要女高層,女領導,需要的是一個女人!”
接著,一陣腳步聲從臥室一直響到書房。
清晨,芬芳起來上廁所經過書房時,透過半開的門看到男人躺在小床上輕聲打著鼾,被子卻滑到了地上。芬芳站在原地想了片刻,到底沒有忍住走了進去。她撿起被子輕輕蓋在他身上,不想卻驚醒了他,他睜開眼睛,定定地看著她,一把抓住她的手說:“芬芳,我心里苦啊……”
嚇得她一把掙脫,逃也似的小跑著出去了。
月末領工資的時候,芬芳發現多了一千塊錢,走過去問男人,男人一邊打著領帶一邊說:“這是你該得的,你來了后老人臉色也好了,孩子也能及時吃上飯了,不該給你發獎金嗎?”芬芳將多出的錢放在了桌子上,轉身欲走,男人一把拉住他, 硬是將錢塞進她的手里,還輕輕摁了一下。
無人的時候,芬芳總感覺他的目光像風箏一樣在自己身上盤旋,盤旋得她心里慌慌的……
后來,女人不在家時,逢周末,男人就會勸芬芳帶著孩子去圖書館借書,或去公園玩兒,他在家守著老太太。有時,芬芳會坐早班車回家看兒子,晚上再帶著另一個城市的氣息匆匆趕回來。
有幾次,男人像訴苦一樣對芬芳說,她整天不著家,要不是為了孩子,這個家早散了。芬芳就勸男人,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誰家又能好到哪里去呢?說著,她嘆了一口氣,男人也嘆了一口氣。
那天好像就該著出事。
芬芳正在自己的房間里發著呆,聽得身后有腳步聲傳來,一個高大的身影投在了墻上,自己恰好被那個身影罩住。身后,一股逼人的健康男性氣息襲來,芬芳緊張得一陣顫栗……
這時,樓下猛的一聲爆竹響,男人才提起電腦包出了門。
芬芳出去買菜時心里一直毛毛亂亂的,下樓梯時一腳沒踩穩差點跌下去,走出小區時又踩在一條正睡覺的狗身上。
芬芳回到家,聽到臥室里有響聲,以為是女人回來了,不想臥室門猛地一開,卻閃出來一個滿臉絡腮胡的陌生男人。芬芳叫了一聲,顫著聲音問:“你是誰?”
絡腮胡瞪了芬芳一眼轉身欲走時,又停住腳盯著芬芳的臉獰笑著說:“嘿嘿……小模樣還挺誘人,看樣哥今天要有意外收獲了?!?/p>
芬芳嚇得連連后退,絡腮胡將芬芳逼到了墻角,一手掐住芬芳的脖子,一手撕扯著芬芳的衣服。芬芳臉憋得通紅,手蹬腳刨,漸漸體力不支。
這時,一個人從外面沖進來,一拳將絡腮胡打倒。
是男人!男人和絡腮胡扭打在一起。芬芳從地上爬起來,剛打完報警電話,就聽到一聲慘叫,男人捂著胳膊倒在了地上,血從指縫間流了出來。
醫院里,芬芳問吊著胳膊的男人:“你怎么就突然回來了?”男人說:“我以前從沒有過丟三落四的事,今天不知怎么的竟將圖紙忘家了?!狈曳加謫柲腥耍骸八械蹲幽阋膊慌??”男人說:“誰讓我是男人呢?”芬芳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
“咣當——”一聲巨響,芬芳猛地從夢中驚醒。
芬芳從床上彈起,半閉著眼睛,光著腳便往小房間跑。丈夫滿面通紅,一臉歉意地望著她。桌上的暖水瓶打翻在地,水流得到處都是。
“又尿了,我想收拾……”丈夫小聲說。
她嗔怨道:“你看你,咋不叫我呢,我來收拾嘛?!?/p>
丈夫喘著氣說:“唉,昨晚你收完地攤回來都十二點了,想讓你多睡一會兒?!?/p>
那年,丈夫和人做生意時被倒塌的場棚砸壞了腰部神經,腰部以下失去了知覺,大小便失禁,已在床上躺了十年。近些年,芬芳經常會做這樣的夢。在無數個夜里,在自己的丈夫身邊,芬芳和英俊男子進行著一次又一次的約會。盡管平日里姐妹們的目光里總是流露出若隱若現的同情,但芬芳卻覺得自己很幸福。
芬芳和丈夫的日子流水般向前,芬芳與男人的故事也在繼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