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的火車和煤礦（組詩）

王可田

早年的煤礦

傳出火車的叫聲——

火車火車，美麗的人兒在喊誰？

舊時代的蒸汽機

拖掛黑漆漆的車皮——

火車火車，美麗的人兒，你是

遠方的情人，換上火紅的嫁衣

一座煤礦劇烈地咳嗽，翻身

吞吐暮年的煙塵——

火車火車，美麗的人兒，你

一路領略黑色的抒情，濃密發辮

被風解開，火紅的嫁衣隨風舞動

在一個叫“鴨口”的小站

你要停下來

用你溫情的嗓音一遍遍呼喚

小小少年，莫要悲傷

懷揣你的褐色故土，綠色童年

我們一起去遠方

熄滅的矸石山

上山的路 也是下山的路

熄滅的矸石山，黑色遺容

釋放光和電

被掘出的幽暗雷霆

也曾扯出火爐

瑰麗的歌聲

被壓縮和石化的歲月

讓生命變輕

輕如一粒爐灰 飄在風中

將一秒鐘無限拉長

撐開煤屑中的宇宙

話一旦說出，字一經寫下

就都有了歸宿

縱火的煤場

冬夜的空曠 增添煤場的孤獨

世紀黑暗。沒有歌聲如火沖涌

歌王死去 留下破碎的琴聲

寂寞的煤塊相互敲打

摳出腹內黝黑的火種

堆積如山的煤場

按捺不住自焚的沖動

拒斥熔爐的熱情之吻

斷絕發電廠的光明呼請

蓄謀已久的煤場

放膽縱火 呼啦啦吟誦

暴動的煤場啊

扯起一面血紅旗幟。你的任性

看門人的失職 煤場主的噩夢

人們昏睡沉沉 救援隊還未上路

地獄般的烈焰 盤旋——

群星的飛蛾 舞蹈的天空

火電廠的煙囪

每次過渭河橋，看見西邊

火電廠高高的煙囪

白色煙柱 被風壓彎

高高的煙囪像桅桿

白色的煙 孤獨的煙

靜止地招展

火電廠猶如艦船

航行在大海上

白色煙柱 被風壓彎

火電廠開足馬力

在大地上日夜航行

白色煙柱 被風壓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