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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有亮口述:我在故宮修文物

2017-07-21 10:57蕭寒綠妖
傳奇·傳記文學選刊 2017年7期
關鍵詞:銅器故宮師傅

蕭寒+綠妖

文??萍疾恳郧敖行迯蛷S,1950年前后成立。銅器室成立于1952年,我師傅當時是在天橋做古銅器生意的,后經人介紹來到故宮。

我的師傅叫趙振茂,傳承的脈絡叫北派修復。最早的師傅叫歪嘴于,他的一個徒弟叫張泰恩,歪嘴于是第一代,第二代是張泰恩,張泰恩再傳侄子張文普,張文普收了8個徒弟,其中就有我師傅趙振茂。

我師傅老家是河北深縣,現在叫深州。他15歲就從家出來當學徒,頭8年好像都沒讓動東西,因為是學徒嘛,住在師傅家里,吃喝什么的都依靠師傅,頭8年就干了些看孩子、倒尿盆、做飯之類的家務事。那會兒學徒都是窮孩子。張文普最初收了11個徒弟,陸陸續續只剩下七八個,都住在他家。以前都是那種前店后廠,后面住人,前面小鋪子收活。因為他天天跟師傅在家看這東西,又有點兒悟性,接觸銅器后很快就能夠獨立修活了。

1952年,故宮準備進行第一次大的文物整理,清朝那會兒都沒怎么動過那些東西,庫房里頭比較亂,也有壞的,就想在全國招些修復人員。這么著把我師傅也請過來了。修復廠當時就一個銅器組、一個裱畫組,還有木器組。清朝亡了以后,庫房條件不好,民國時期保存的也不是特別好,所以當時有好多需要修的銅器,他們相當于故宮青銅器修復的開創者。

我師傅在“文革”前收了兩個徒弟,就是我們的大師哥和二師哥?!拔母铩睍r我師傅上了干校,他那會兒就是勞動,因為他也是窮孩子出身,農活他干過,不怕,而且我們大師哥在干校算隊長吧,多少能照顧點兒,因此我師傅沒有遭什么大罪。從干?;貋砗?,從全國各地招了有十七八個學員,跟他學了很長時間,這幫學員回去后都是全國各博物館修復行業的骨干。

我是1983年進的故宮,那年我19歲。

20世紀80年代,國家文物局跟鼓樓中學合作,辦了一個中專性質的文物職業班。我當時覺得考大學比較困難,就報這個班學了3年,學完就分到這兒了。我們學的專業也挺多的,包括字畫、青銅器修復,國家博物館的傅金凱先生給我們上過課。說實在的,青銅器修復這個專業,我考的分是最低的。沒想到后來我能干這個。因為當時主要是學習理論,沒接觸過實物,就是光憑理論。

我師傅是1916年出生,我們來的時候,他應該是64歲或65歲,其實這中間是有點兒斷檔了。他也覺得這一代隔得有點兒長,所以很用心地教我們。我們算是最后一批跟趙師傅學的,也是跟他學的時間最長的。我們跟師傅共同工作了七八年,一直到他72歲,腿不利落,才不來了。

他性格保守,因為他學這行不容易,遭過很多罪,不肯輕易地教我們,可是我們來的時候是廠長帶著來的,說你好好教教,這些孩子都不錯。我們沒有正經地拜師,按過去的正經儀式得師傅坐椅子上,然后領導在邊上,還得講話,那才算。工程隊那邊弄過,瓦工隊、木工隊的那幫徒弟,還給師傅磕頭呢,20世紀90年代工程隊還有這個儀式。我們這邊沒有那么正式,可是師徒之間寫過協議,裱畫這兒有仨人寫過,我跟高飛也寫過。核心內容就是一年之內師傅必須教會徒弟怎么做,徒弟一年之內盡力掌握,一式兩份。這就等于確定了師徒關系。

我們剛來的時候根本閑不了,沒有讓你坐的時候,真正讓你坐的時候那就是磨你性子了。最開始是打磨復制品,那時候博物院和英國一個工藝品公司簽了3年合同,做青銅器,32種,一種要做50件,量挺大的,從翻模到鑄造到成品都是我們做。

我們新來的人主要工作是打磨,這是累活,因為技術含量較低。其實也不低,鑄造完以后鑄件表面有一層硬殼——氧化殼,必須把氧化殼磨下去,而且只能手工完成,那時候什么手槍鉆都沒有,就是用“兩頭忙”。你看,我這兒現在還有這個,這鋼銼叫“兩頭忙”,兩頭都能用。

最開始,銼一個禮拜還銼得到處都是印子,勁使大了就銼深了,連里面銅底子上都是道道。有道道就得拿砂紙磨,反正一個禮拜也出不了一點活。打磨練了有三四個月。第二年開始有手槍鉆,有磨頭,用機器基本一天能磨一件出來。最初師傅反對使用機器,他認為打磨是練我們的手勁。但是當時大批量給人家做,有一個時間限制,用機器快嘛。我磨了兩年半。

然后是做舊。這是復制青銅器最關鍵的一步,因為磨出來的東西即便再好看,沒有銹就沒價值,也就是一個鑄件。師傅不會告訴你該怎么做,而是讓你自己做,都是他那些材料,你看著材料就照貓畫虎地去學。師傅特嚴,不合格他不收。有時候你自己感覺做得挺好的,他也不收,“再鑿吧鑿吧”,反正還差點兒。就逼得你得主動去想,你不想就做不出來。

我剛來的時候活蹦亂跳的,是讓師傅給磨的性子,這活兒必須一點一點弄,著急出不了活。比方原件是綠色的,要照綠色去調吧,這綠里頭有綠有白有黃還得有黑,您可能看不出來里頭有黑,可不加黑就出不來這個色。這個其實得靠自己悟,師傅不會說,都是“看著弄”。弄對了自然就對了,師傅沒有特別高興地夸過誰,覺得你這個好就一點頭,收了,沒有說你做得真好什么的。

以前老師傅帶徒弟好像都是讓你自己去琢磨,不會主動教,要想學就是偷學。所謂偷學,就是他做的時候你得瞄著看怎么弄?,F在是主動教,生怕你不聽。說實在的,現在對年輕人咱也不能要求太高,年輕人他不跟你調皮搗蛋,能踏踏實實跟你坐這兒學就可以了,沒法讓他跟我那會兒似的受管教,你連自家兒子都沒法管,何況是他們。時代不一樣了。

這真的還是年代的問題。傳統的老師傅教人跟現代的不一樣,是另外一種思維。反正你自己悟到的東西印象才深??墒怯幸稽c,我們師傅對文物特別在意,敬重。他交給你一件文物,他也在心里琢磨你能不能修好,而且在這當中,他能看到這文物是否存在危險或者可能存在危險,他眼睛厲害啊,他接觸的東西多,一眼就看出來哪個腿兒是焊過的,就立馬提醒你,這個地方你一定要注意。然后,到你做顏色的時候,反正就這些顏料,你把顏色盒弄干凈了都放好了,剩下的他就不管了。問他,他不輕易回答?!皫煾?,這個色應該怎么弄?”“琢磨去!去慢慢弄!”

做舊做了得有一年吧,它其實就是一個大量重復的經驗的一個積累,就得靠你自己悟,你的悟性到不了,即使師傅把著你手做都做不出來。師傅給你本書也沒用,自己體會的東西跟老師手把手教的是不一樣的。

給我印象深的師傅的絕活一個是用化學方法做復制品,另外就是做舊,全國第一把,那做出的舊真看不出來?,F在我們庫房還存著他做的蓮鶴方壺,做得比真的還好,到現在顏色一點都沒變。

后來跟英國的合作任務完成了,復制我們也都會了,就給我們一些文物。因為練過復制品以后手頭上有準了,再修文物就有把握了。那會兒文物壞的多,庫房的東西也多,不像現在,現在真正壞的銅器不多。因為已經大規模修過,而且真正清宮舊藏的銅器也沒有說壞得特別厲害的。你想皇上喜歡的東西他也是在意的,不會說輕易地瞎扔什么的,保存得還好。

時間長了,工藝這一塊的步驟和方法,基本上能學到了,可是有些尖端的東西還是沒學到,比如說我師傅做舊,都是用化學方法做銹,我們到現在也沒完全學會?,F在我們也能做也會做,但是做得沒他那么好。比如做悶銹,我們悶的就是一片,控制不了,我師傅做可以留地子,所謂地子就是最底下一層亮的那個表面,銹是銹,地子是地子。

我師傅70歲后改脾氣了,就像老小孩,越來越和藹可親。他本身就是一個笑模樣,老了以后,花白頭發不拘小節,胡子拉碴地跟我們聊得還挺熱鬧。有一件事他愛掛嘴邊上,就是1955年文物大清點,請了12位專家包括唐蘭這些大人物來鑒定,清點鑒定一下青銅器。不知道是什么人把我們師傅叫去,說你是搞修復的,可以參與一下。那會兒他還很年輕,人家歲數都比他大。有一件銅器,專家都說這是真的,到他這兒他卻說是假的,那專家能饒了你?我們都認可這是真的,你憑什么說是假的?師傅說我說假的就是假的。然后那專家說,小同志,說話要注意啊。

后來我師傅真給氣急了,拿了一個開水壺,往那東西上澆開水,澆完了,漆皮子就崩了,果然那是后來做的。是不是他做的我忘了,反正他在天橋時見過這個東西。后來院長特敬重他,給他發國家特殊津貼,還聘請他加入文物鑒定委員會,工資那會兒就能拿一百多塊。我們20世紀80年代來的時候一個月才掙30塊錢,20世紀50年代他已經掙一百多塊。那時候22級干部好像才掙42塊多。他們這幾位老師傅比修復廠廠長和故宮副院長工資都高。

中午他在這兒休息,愛喝兩口,倒那么一兩半花生米在這兒吃。他自己帶飯,這兒有爐子,我們打酒來,籠火,大蒸鍋把飯熥上,到11點半他就開吃。我們一般都是在飯堂吃,這兒有飯堂。趙師傅比較節儉,飯堂的飯他覺得貴,或者他是覺得還是吃自己的舒服。雖然他那時候工資有一百多塊,卻也不舍得花。趙師傅對錢狠了,一分錢都不亂花,他過苦日子過慣了。

馬踏飛燕是我師傅修的,好像剛出土就送到我們這兒來了。好像是碎了,因為它身子比較厚,幾條腿比較單薄,所以主要就是腿損壞了。拿過來以后,師傅不知道它原先是一個什么形狀,而且它損壞了以后斷口都有銹,對碴的時候就沒有那么嚴絲合縫。所以,對形費了勁。后來沿著斷碴給焊上了,結果這個馬立不起來,它的一條腿是落地的,老歪。我師傅就琢磨,突然間他發現,過去鑄造時腿里頭有礬土,碎了以后礬土流失,它就成空的了,空了以后重力不對,于是他往里面填了礬土。焊完就能立住了,力道掌握得非常好,就平衡這一點,就能說明老祖宗還是有本事。

現在甘肅省博物館還在展出,展廳一進門就是這馬踏飛燕。

這個修好了以后,他也沒有覺得自己有多了不起,就是修好一件文物,但心里肯定非常有成就感。

我修過的文物,我都喜愛,必須得喜愛,要是不喜愛,就對它不珍惜,干出的活也不會太漂亮。其中要說有名的,就是蓮鶴方壺了。蓮鶴方壺是從一個墓里出土的,共兩件,一件在河南省博物館,另一件在我們這兒。后來他們辦了一個展覽,叫姊妹篇。在我們這兒的這件呢,并不是損壞,它曾被修過,修過以后又開焊,耳朵掉了,以前修的地方重新開裂,我和我的一個同事一起把它給修好了。

還有一個是故宮從湖南收的青銅卣,是個提梁卣,可是碎片里面就沒有這個提梁。反正碎得挺厲害的,整物應該是30厘米見方,直徑30厘米大小,碎成了蠶豆那么大小的片,我就一點一點弄,費了挺大勁,跟趙師傅學的所有的招數都用上了。

開始時有點發怵,可是師傅那會兒已經把所有的工藝和手段都教給我們了,就按照步驟一步一步來。修完以后,感覺比較難的是拼接和做銹,我們行話叫做舊。這兩個工藝難度大一點。拼接就按照程序來,按照它碎片上邊的花紋、顏色,還有它的薄厚,比對這些特點,給它銜接上,就這么一點一點地拼。拼了四五個小塊,然后給它連接成一個大塊,最后拼了有六七組大塊,然后整體給它焊接上。修復花了近一年時間,別的活兒好像沒怎么干,幾乎天天都做這個。

碎成這樣,如果說讓你來修復,這件器物肯定是重器。后來業務部門講,這種花紋的提梁卣,全國可能也就一兩件。蜥蜴紋飾很少,青銅器上一般都是饕餮紋,這個雖說是蜥蜴,還有些變化,就是跟小蛇似的,類似于變種。我們院里頭沒有這類型的器物,修好了等于我們館里頭也添了一件好東西。

要說難,哪一步都難,整形時,鉗工那點活兒也得會。變形了,得給它正形。若是舊的,正不好就會裂,又不能造成損壞。相對來講,拼接跟做舊這兩道工序是有一定技術含量的。拼接吧,一大堆碎片,就跟小孩玩那拼圖一樣。不同的是,拼圖是規整的,是標準件,這個都是不標準的。做舊呢,做舊這個難度在哪兒?比如說一件器物,你看它是綠銹,它絕對不是純綠,里邊有黃的,有紅的,有各種顏色,就跟畫油畫似的。這當中師傅教也教不來,他說了,這里邊欠點紅,你弄吧,結果發現那顏色怎么弄都不對。就得靠你感悟,你的經驗。不會做的時候,兩個星期你調不出一個色來,著急,天天著死急。然后呢,等你經驗夠了以后,你再去做,那就是手到擒來。

做這活就害怕慌,著急。必須得把性格磨沒了,沒有棱角了。干我們這行別偷懶,你干得越少越不行。就得多干,沒悟性的必須多干,才能找出感覺來。

我現在也帶一個徒弟,叫高飛。我不像我師傅那么嚴格,可是高飛他自己就能明白。我和高飛關系特別好,主要是相互的,他做得也好。組里邊也就這么幾個人,有什么事兒都得互相幫忙。

的確,現在愿意踏踏實實坐下來學一門手藝的人,不那么多了,因為現在行業多,不是非得干這個,而且干這行太磨性子了。那會兒我們磨那個復制品,真就是一天都在那兒銼,拿砂紙在那兒磨,到最后磨得手指頭上的指紋都沒了,全是繭子。不干就沒工作,再找一別的工作也困難,就這么堅持下來了。

不光我們這個行業,現在好像“非遺”的項目都存在這個問題,就是斷檔,年輕人不愛學。包括琺瑯廠,好像年輕人也不多。我們通縣那個花池鑲嵌廠,也都是一些老人在干,年輕人都不愛學。這是一個社會問題。

我進來時這個組叫銅器室,現在叫金石組,因為我們院藏的這些銅器,在我師傅那一代,已經修得差不多了。改成叫金石組,就是包括金銀器、琺瑯,所有沾金屬的我們都修。以前還包括陶瓷、玉的都修,因為那會兒科室少,現在分得比較細了。

文物修復必須有參照物,如果是孤品,除非找到歷史性文獻資料才能修復,憑嘴說絕對不敢動,必須有文獻資料,還得專家認可。必須跟專家組溝通確定,否則不能輕易動。

具體到銅器的修復,就是按照傳統修復工藝,恢復原貌。銹分好銹、有害的銹。銹基本上都是好銹,只有一種粉狀銹是青銅病,這東西應該是含氯,能讓銅器酥成粉子,而且它傳染,這塊兒長了那塊兒也得長。這種銹一定要清除干凈。

現在用的修復技法,跟傳統相比,理念沒變,我們永遠是修舊如舊。工序、工藝幾乎沒有變化,可是工具和材料在變。開始我們用的樹脂特差,調出來的膠是黃的,時間長了變色?,F在的膠都是透明的而且時間再長也不會變化?,F在材料比以前好,各種工具也多,方便多了。

文物修復有一個“最小干預”原則,包括修復的地方跟原件要有區別、有可識別性,這是意大利和日本搞的,叫《威尼斯憲章》,我們倒是不反對其他國家怎么修。意大利那兒修的我們也看了,我和我師哥一起去過,它那兒雕塑多,只要能立著,胳膊缺了不配,維納斯缺了不配,我個人認為這樣不好。如果有可參考的資料依據就配上,還會是完美的再現??墒撬麄兙褪怯匈Y料也不配,認為弄上去不是原來的東西了,他們就是那么一個觀念。然后色還不給人家做好了,就是故意。其實擱我們來講等于是手藝忒差了,做不出來你才不做,我們的想法就是,修復得看不出來我們才認可,這是手藝。讓人能看出來,那太簡單了,那活兒還不好干?

我們這行,對一個人手藝的最高贊譽是恢復原貌,就等于你所做的讓人看不出來。一件青銅器碎100多片,不說別的,光焊接面上全是道子,跟蜘蛛網似的,焊錫多了得去,少了得補,顏色跟兩邊隨,得讓它看不出斷碴兒來,我們必須這么做。

現在是自由選擇,而且每個組都不一樣,院長沒有說非要怎么著。比如說木工有木工的師傅,有他們的傳承,有他們那個“非遺”的項。鐘表有“非遺”傳承,裱畫也是,如果說你們師傅變了,你們老師傅變了,你們愛怎么變怎么變,跟我們沒有關系,我們這兒是必須遵循我的傳承。我是這么想的。

關于故宮,作為一個北京人,我小時候也來過那么一兩趟。這是好單位。那會兒找工作也不容易,覺得有份差事先干著。等真的來了以后,循序漸進地,慢慢地才找著感覺。尤其是你修好了一件東西以后,自然有一種成就感,就喜歡上了。

剛來的時候我19歲,活蹦亂跳的,年輕人都想玩兒。那會兒中午回不了家,夏天就在筒子河、什剎海游泳什么的,趕緊吃兩口飯就去游泳。冬天結冰了,筒子河邊上都有住家,就潑水把冰潑平了去滑冰。

那會兒北京的車沒有這么多,騎自行車也特舒服,那時候道兒還窄哪,真沒有現在這么亂得慌,騎著車在胡同里怎么飛騎也沒事?,F在上班我騎電動車,因為單位離家距離合適,騎電動車是最舒服的。冬天騎電動車不舒服啊,冬天就騎自行車,好歹膝蓋可以活動。

我沒覺得自己紅。媒體采訪我我也是實打實地說,沒覺得自己高多少,還是那樣,該怎么干怎么干。在公共場合,我被人認出來過,不多,上回吃飯好像有一個人問我:“您是不是演過故宮的那個?”我說那不是演的,那是他們拍的。

自從修文物后,我對老祖宗很敬重,有時候會想到過去沒有機器什么的,能做出這東西,咱老祖宗真能。擱現在沒電沒機器你怎么做?想象不出來。那會兒也沒砂紙,他怎么磨得那么細致?所有銅器表面都非常細,這真是有水平了。

修文物不僅是跟做文物的人對話,也是跟歷代修復過它的工匠對話。你能看出上一任修它的人,做的活兒怎么樣。你會考慮什么時代誰做的這個,如果遇到上一任修得特別好的,也是挺敬佩;遇到修得不怎么樣的,就說兩句。能看出來前一任工匠的態度和手藝高低嗎?當然能。最簡單的,焊道有虛實,焊一件東西用心焊的話都是實的,斷面都是實打實的,嚴絲合縫地讓它連接起來;虛焊的話,沒焊到這兒就是空的,就沒有連接。

年輕時學了這門手藝,現在感覺,還是比較慶幸選了這個職業,慶幸來故宮,而且遇到一個好師傅。還真是,來對了。

〔本刊責任編輯 袁小玲〕

〔原載《中外書摘》2017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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