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都賦》撰寫年代新考

摘 要：左思《三都賦》撰成時間是學界爭論比較大的問題。通過考察左思開始撰寫《三都賦》的時間、左思訪求張載“訪岷邛之事”的時間、陸機“覆酒甕”之譏和左思訪陸機咨吳事的時間，以及皇甫謐等人為《三都賦》作序注的時間，最終確定《三都賦》寫作的時間應該是在元康初年。這樣一來，對于包括皇甫謐《三都賦序》的真實性在內的諸多問題都好解決。

關鍵詞：左思；《三都賦》；撰寫時間

作者簡介：楊志很（1988-），男，壯族，廣西河池人，文學碩士，畢業于廣西師范大學中國古代文學專業，研究方向：唐宋文學。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7）-20-0-02

關于左思《三都賦》的撰寫年代問題，在學界由來已久，但是迄今也都難有定論，因為現存的用以考究佐證《三都賦》的撰寫年代的幾則材料都互有矛盾，且涉及西晉文學研究中其他眾多尚未解決的問題。對于左思《三都賦》的撰寫年代，概括起來有以下幾種代表性的觀點：其一，如劉汝霖《漢晉學術編年》認為應撰于太康二年；其二如傅璇琮先生《左思<三都賦>寫作年代質疑》一文認為，應撰于太康元年晉滅吳以前，即公元280年以前；其三，如姜亮夫先生《陸平原年譜》一書認為，應撰于太康末陸機入洛以后，認為是在元康元年或者稍后；其四，如牟世金、徐傳武先生《左思文學業績新論》一文認為，應撰于元康中左思任秘書郎期間，當在295年左右。其五，如陸侃如先生《中古文學系年》一書認為，撰作于太安二年，即公元303年。

一、考究《三都賦》撰寫的開始時間

而要考究《三都賦》撰寫的年代問題，我們還是先從相對最靠譜的《晉書·左思傳》的相關記載去考究?！稌x書·左思傳》載：

造《齊都賦》，一年乃成。復欲賦三都，會妹棻入宮，移家京師，乃詣著作郎張載，訪岷邛之事。遂構思十年，門庭籓溷，皆著筆紙，遇得一句，即便疏之。自以所見不博，求為秘書郎。及賦成，時人未之重。思自以其作不謝班張，恐以人廢言，安定皇甫謐有高譽，思造而示之。謐稱善，為其賦序?！惲粜l權又為思賦作《略解》，序曰：‘余觀《三都》之賦，言不茍華，必經典要，品物殊類，稟之圖籍；辭義瑰瑋，良可貴也……余嘉其文，不能默已，聊藉二子之遺忘，又為之《略解》，祗增煩重，覽者闕焉。自是之后，盛重于時，文多不載。司空張華見而嘆曰：‘班張之流也。使讀之者盡而有余，久而更新。于是豪貴之家競相傳寫，洛陽為之紙貴。初，陸機入洛，欲為此賦，聞思作之，撫掌而笑，與弟云書曰：‘此間有傖父，欲作《三都賦》，須其成，當以覆酒甕耳。及思賦出，機絕嘆伏，以為不能加也，遂輟筆焉。[1]

由房玄齡等監修的《晉書·文苑傳》對于左思創作《三都賦》的情況記載的最為完整，詳細，但其中自相矛盾的地方也確實不少了。按照本傳的記載，左思最開始興起《三都賦》的創作欲望當是還在他全家尚未遷居洛陽的時候，但是本傳沒有給出左思具體的開始創作《三都賦》的時間。不過，左芬入洛的具體時間是有歷史記載的，《晉著”武元楊皇后博》載：“泰始中，帝（晉武帝）博選良家以充后宮—…司徒李鳳、續罩大將軍胡竊、廷尉菌葛沖…… 秘害郎左思及世族子女亞充三夫人九按之列。司、冀、克、豫四州二千石將吏家，捅良人以下?！弊蠓胰雽m時，其兄左思尚家居而未曾為官，稱左思為秘害郎，乃是以其后來所任之職來說的。所以左思醞釀寫作《三都賦》應該就是在泰始年間。

二、左思訪求張載“訪岷邛之事”的時間與《三都賦》的成書時間關系重大

左思的創作，力求的是寫實的，雖然不同史家那般嚴謹證實，但是有感于前代辭賦家的虛張，更加注重寫實了。

《三都賦序》：“余既思摹二京而賦三都，其山川城邑則稽之地圖，其鳥獸草木則驗之方志。風謠歌舞，各附其俗；魁梧長者，莫非其舊。何則？發言為詩者，詠其所志也；美物者貴依其本，贊事者宜本其實。匪本匪實，覽者奚信？且夫任土作貢，虞書所著；辯物居方，周易所慎。聊舉其一隅，攝其體統，歸諸詁訓焉?！盵2]

賦的創作對于作者的文識文才是很講究的，左思有才不假，但是他自己本身閱歷不免有限，為了創作《三都賦》作者也是費盡了心思，作則準備的，于是他“詣著作郎張載，訪岷邛之事”、問東吳風物于陸機。那么左思什么時候訪求張載呢？最有可能的應當是張載任著作郎時，而且必須是張載“至蜀省父”回洛之后。張載曾三次任與“著作”有關之職，第一次為司隸校尉傅玄“延譽”之后，傅玄于公元275年為司隸校尉，于278年去世，則張載得傅玄延譽出仕，只可能在275年至278年之間，還屬咸寧年間，未至“太康”，而且左思此任為“佐著作郎”，與“著作郎”還是有所差別的，所以不是這次。張載第三次任職時，長沙王義請為記室督，大約在302或303年，其時《三都賦》早已寫完，所以也不是此次。

張載第二次為著作郎的時候，當在太康六年前后。張載《敘行賦》曰：“歲大荒之孟夏，余將往乎蜀都?！倍按蠡摹睘椤凹耗辍?，太康年間只有太康六年（285年）為“乙已年”，當以此次任著作郎“往乎蜀都省父回洛之后，左思前往求教，時當太康六年末或太康七年初了。這與《張載傳》“太康初，至蜀省父”不合，或張載“至蜀”非僅一次，太康初年“至蜀”寫了《劍閣銘》，太康六年又至蜀省父，回洛程接待了左思的來訪。也或者《張載傳》“太康初”局“太康中”之誤。左思這次造訪張載對于蜀地的地形增加了了解，對于他寫作《蜀都賦》非常有利。所以，可以斷定，在太康六年前后，《三都賦》也還處于收集材料，醞釀準備的階段。

三、陸機入洛、皇甫謐作序二事基本可以推定《三都賦》的撰寫時間

陸機入洛是289年，這個史有確載。公元280年，吳滅，陸機攜弟云退居鄉里，閉門讀書寫作。公元289年二人俱入洛，這跟《三都賦》的撰寫年代也有莫大的關系?！稌x書·左思傳》載：“初，陸機入洛，欲為此賦，聞思作之，撫掌而笑，與弟云書曰：‘此間有傖父，欲作《三都賦》，須其成，當以覆酒甕耳。及思賦出，機絕嘆伏，以為不能加也，遂輟筆焉?！标憴C也一度想寫《三都賦》，只是沒有成功，但是左思做到了，由此看出，至少在陸機出入洛陽的時候，左思的《三都賦》是還沒有寫成的，或者說至少沒有寫好。而從從本傳的“遂構思十年，門庭籓溷，皆著筆紙，遇得一句，即便疏之。自以所見不博，求為秘書郎。及賦成，時人未之重。思自以其作不謝班張，恐以人廢言，安定皇甫謐有高譽，思造而示之。謐稱善，為其賦序?！盵3]可知，左思寫成《三都賦》當是在皇甫謐卒年之前的。

又 據《晉吉”皇甫能博》載：“（謐）太康三年（282）卒，終年六十八?！睂τ谶@個記載，各版本的房玄齡等編撰的《晉書》未有異文，所以，皇甫朗卒放太康三年，享年六十八威之銳似乎已成定論。而我們在研究有關左思《三都斌》的撰年問題時，因史書關于皇甫謐卒于太康三年的記載，而出現了不少疑而難通之處。由于《三都賦》有皇甫謐的序言，如果確認皇甫謐卒于282年，則《三都賦》必應完成于282年之前；但由于與之有關的數件事，如左思訪蜀事于張載，陵機譏諷左恩寫《三都斌》等發生在282年之后，所以《三都賦》完成于282年前之說又受到了強烈的沖擊。如果說《三都賦》撰成放282年之后。則皇甫謐為之作序的事又如何解釋？所以自古以來，對于皇甫謐為序的真實性一直都有否定懷疑者，例如《左思別傳》有《三都賦》之序、注皆托名他人而實乃“自為”之說?！蹲笏紕e傳》曰：

皇甫謐西州高士，摯仲治宿儒知名，非思倫匹。劉淵林、衛伯輿并早終，皆不為思賦序注也。凡輸注解，皆思自為，欲重其文，故假時人名姓也?！睋粗僦渭磽从?，皇甫謐的弟子可能為《三都賦》作過注，也可能是皇甫謐作序的參與者或記錄整理者，余嘉熙說：“唯摯虞所注不知何篇。[4]

不過由于皇甫謐作序之事載于《晉書·左思傳》，見于衛權的《三都賦略解序》中，而且還收入到了《文選》中。所以皇甫謐作序的真實可靠性是很高的。這樣一來《三都賦》既是當是在皇甫謐作序之前，又當在求訪張載之后也在陸機入洛之后，但是皇甫謐的卒年卻很顯然的就在求訪張載之前當然也在陸機入洛之前，這就不太能夠說得過去了

不過，也有一些學者對于皇甫謐卒于太康三年的說法提出了質疑，比如徐傳武先生經過一番理校之后就認為：皇甫謐享年為68歲，但是卒年不是太康三年（282年），而是元康三年（293年），這樣就能諸事：“皆可順理成章”了。這樣一來，皇甫謐的卒年也便可以在左思求訪張載“訪岷邛之事”之后了，當然也在陸機全家遷至洛陽之后，也在陸機嘲諷左思，左思訪陸機以吳國風物之后的事情了。而且原本因為皇甫謐卒于282年與左思《三都賦》的諸多不好安排的事情，一旦換做皇甫謐的卒年是293年，就使得所有關于《三都賦》的撰寫事件就都能順理成章了。

另外，反觀《晉書》說皇甫謐卒于“太康三年”，而“太康”與后來的“元康”僅僅一字之差，“太”字與“元”字若草寫，其形便很接近，所以我們也可以認為這是“元康”誤為“太康”之故。因為“元康”與“太康”因形近而誤的例子也還真的不止一個呢?！稌x書·皇甫謐傳》在《晉書》的卷五十一；《晉書》卷五十六《孫楚傳》載楚亦曰“惠帝出為馮翊太守，太康三年卒”，“太康”為晉武帝年號，豈能在惠帝時？這個錯誤較易發覺，雖各本俱作“太康三年”，幸而又有宋本《晉書》作“元康三年”為憑。

綜上所述，在這里我們就基本上可以認定，左思撰寫成《三都賦》的時間應該是在289到2093年之間，在考慮到289年陸機入洛而293年皇甫謐卒，我們在這里折個中應該就是在290到292年之間。

注釋：

[1]引自房玄齡等《晉書文·苑轉》.

[2]引自中華書局影印本《文選》.

[3]《晉書·左思傳》.

[4]引自《左思別傳》.

參考文獻：

[1]徐傅武著.左思左棻研究[M].北京市：中國文聯出版社.1999.

[2]鄭訓佐，張晨著.左思與左棻[M].濟南市：山東文藝出版社.2004.

[3]]陸侃如撰.左思練都考[M].北京市：北京大學出版社.1948.

[4]姜劍云著.太康文學研究[M].北京市：中華書局.2003.

[5]檀晶著.西晉太康詩歌研究[M].北京市：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9.

[6]王媛.左思練都再考[J].云夢學刊.200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