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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同的另一張臉

2017-10-30 07:24王孜
藝術與設計 2016年11期
關鍵詞:大槐樹墨水胡同

王孜

近日,張軻以旨在改善民生的“微雜院”項目成為國內第二位阿卡汗建筑獎獲獎者,冥冥之中像是在回應1981年由阿卡汗建筑獎組委會在北京向中國建筑師們提出的題目“變化中的村落與居所”。

80年代走出胡同邁入城市鋼混森林的人們中,似乎很少有人關注現在胡同的樣子。而城市的高速發展又帶來了高昂的更新成本,越來越多的曾經或仍然居住在胡同或雜院的人更樂意把時代造成的、擁擠不堪的、不足20平米的房屋變賣,然后搬到五環之外,開始他們高層電梯上上下下的生活。對于這些人來說似乎生活質量有所好轉,但其心底卻仍有一絲說不清的離愁。

說到底,胡同生活的種種不便利是最主要的原因,從加蓋的廚房、衛生間、只容得下一張床的臥室完全暴露著這個問題的嚴重性。這種情景不僅存在于北京的胡同,也存在于任何擁有歷史風貌建筑群落的城市中。有的地方采取徹底推平、重新開發的態度,有的則選擇更為克制和保守的辦法,即進行改良。這時候,建筑師的作用便發揮了出來。

在這種項目中,由于從古代和近代到當代生活環境和條件的變化極大,建筑師要考慮的問題實在太多。他們需要將各個問題之間的矛盾進行歸攏和修整,例如胡同中原有的公共空間和私有空間的矛盾,又例如建筑、景觀原始條件與功能之間的矛盾。張軻帶領著“標準營造”團隊選擇了一個最基本的切入點——“需求”,來實現各個矛盾之間的握手言和。

“微雜院”項目位于北京大柵欄區域的茶兒胡同8號,表面看是將胡同中原本亂數的雜院變成了整數,實際上還蘊含著更多的民生關懷。改建后的院子由原本的居住空間更新成兒童圖書館和藝術空間,這是整個項目區域人口構成的真實反應。盡管距離紫禁城只有一公里距離,兒童與老人卻成為這里的主人,與四世同堂的傳統景象不同,當下的舊城似乎由這兩類面孔所代表,恰似當今中國村落人口構成的現狀。兒童跟隨留守的老人成長,并終將走出胡同。如何讓他們的童年有更富有意味,兼顧現代與傳統影響,院中的一棵自明朝就立于此地的大槐樹無形中提供了答案。

槐樹英文名稱為“chinese scholar Tree”,直譯為“中國學士樹”,此名稱或許來源于國子監中令人驚詫的巨型槐樹,又或許講的是孔子槐樹下授業解惑的典故??傊?,知識改變命運是這棵樹要對這群孩子訴說的事情。在清理和修整了院落四周建筑物的立面及屋面的同時,大槐樹之下被設置了6平方米的藝術展廳和9平方米的公共兒童圖書室。

展廳外墻使用了從原院內建筑拆解下來的老磚,老磚沿著建筑體塊上升,與屋面結合形成第二層活動場地。場地正在大槐樹冠幅之下,既有童趣,又暗合了大槐樹的文化內含。值得注意的是,院落地面的改造特意使用了沙墊層而非一般的水泥,為的就是自然降水可直接下滲,而建筑物的基礎則使用避讓樹根的淺樁,可直接保護這棵大槐樹。

考慮到不同年齡段的兒童使用需求,在院中的其他房間被賦予了體操教室、多人教室等一應俱全的功能,并通過室內外材質變化及高差設計,被動要求使用者脫鞋進屋——這是提升使用體驗的巧妙之處。老胡同里的傳統技藝也有了傳承的場合,當剪紙老手藝人在此傳授孩子們技藝的時候,這些孩子內心對于胡同或雜院的感情或許與上一代人將截然不同。

事實上“微雜院”只是張軻數個“微系列”的項目之一,是正式開放較早的項目。被冠名“微胡同”的項目則位于北京大柵欄區域的楊梅竹斜街,在一個整理好的原雜院空間中,將五個標高尺度不一的體塊在中心組織為庭院,庭院不僅承接了老四合院曾經具備的公眾空間意義,也由于五個體塊代表的私密空間在形態上互為對話關系,更具有深層次的當代空間意義。居所形態與語義的嬗變,在“微胡同”的入口處也可見端倪,似乎從原雜院建筑里拆卸下來的各種金屬板材構成了入口處的墻面,這種結合一下子直接說明了新舊時代的身份重疊。

也是因為身份重疊的關系,“微胡同”的五個私密空間原先采用的木質立面后來經反復研究改為使用一種特殊的墨水混凝土。這種材料巧妙的通過模板澆筑形成橫向線條在節奏上與老磚形成呼應,同時表面上顯現出墨水的開暈狀態,這樣更容易與老磚呼應并代表另一個年代。木質更能夠接近室內空間效果,卻在室外空間的對話個性上有所缺失。同樣的換下木質材料,改用墨水混凝土的情形也發生在“微雜院”身上。這種變化是隨著張軻帶領團隊進一步研究胡同的內含和生活語境的變化之后產生的結果。

“微系列”的實現在中國也是一件不簡單的事情,首先面臨著來自各方的阻撓和不解。張軻及團隊在進行工作的時候不但要解決建筑的建設、手續等問題,更多的還是與當地居民之間的協調。張軻樂觀地形容此過程是“斗智斗勇”,事實上卻透露出一絲無奈。這一點在多數舊城改造項目中也可以見到。但由于張軻及團隊的努力,“微系列”項目受到了國際關注。

“微系列”也出現在了今年威尼斯建筑雙年展的展覽現場。在展覽現場“微雜院”似乎進行了重建,原項目中的大槐樹搖身變成了現場原有的一顆圓形柱子,圍繞圓柱老磚形成的小型藝術空間,與其旁邊帶有中國坡屋面曲線的墨水混凝土體塊的互相對話。比較巧妙的是兩組小建筑只有中心局部鋼架與展廳地面接觸,造成了建筑邊緣的懸浮感,更突出了兩種材質的獨特個性:在時代的更迭中,老磚代表過去,卻有著現代、當代的輪廓,墨水混凝土代表現在,卻有著古代、近代的輪廓。不知這種矛盾的呈現,在威尼斯雙年展的觀眾們看來,是發問,還是解答?

張軻認為一個城市如果發生有意義的更新,需從單個細胞開始,先從微尺度開始改變,然后到巨尺度。這是“微系列”的初衷。事實上他所帶領的“標準營造”通過對建筑材料的研究,將這種更新與變化的邏輯推向了一個新的高度。作為新舊兩個時代代表的墨水混凝土和老磚的共生也間接擺出了一個當代中國建筑師面臨的共同現實,那就是如何真正的將中國意味納入當代建筑中,或者說中國自有的場所、建筑精神如何在今天的功能環境中存活、生長。這不僅僅是建筑尺度的問題,也是城市尺度的問題。

任何一位為解決這個問題而努力的中國建筑師,以及給予支持的相關建設方、投資方,都是值得我們尊重的。千篇一律的城市相貌甚至已經開始讓非從業人員有所察覺。張軻表示,有的地方政府已經開會討論決定支持一批先鋒的實踐項目其中就有“標準營造”的項目。但是,除了“微項目”的幾個院子之外,那些剩下的庭院依然處在隨時被拆除的危險中。張軻認為他們亟需做些什么讓公眾和政府意識到:這樣的空間是現代北京城市生活寶貴的文化遺產。

胡同之于北京,存在的意義顯而易見,保護它的意義更是不言自明。其他城市亦復如是。具有歷史底蘊的城市必有它的建筑與環境之個性所在,就像石庫門之于上海、古城之于麗江,保護那些完好建筑的意義也毋庸置疑,但至于那些破損的、欠缺維護的,是否也是修舊如舊呢?或者還有更為高明的設計方法?更重要的是,時代和生活環境變化了,這些歷經歷史變遷的建筑將何去何從?張軻及其帶領的“標準營造”團隊經過多年調查研究與準備,呈現在我們面前的“微系列”項目,一定是答案之一。

(編輯:黃魏鋒)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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