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 言

◆◇ 從 容

寓 言

◆◇ 從 容

孩 子

我想告訴你一個世界

用黃格子、白格子和黑格子

構成的癡心部落

格子里的人喜歡去別的格子串門

他們愛某些事物和人

愛得太深就會生病

病得太重就會死去

假使一個人不深愛這一切

就會是一個不合時宜的人

如同我，一向欣賞奇怪的人：

哲學家、宗教狂熱者、飛碟研究者

異想天開的離經叛道者

不要傻到成為海里的一滴淚

如果在四萬人中沒有遇見深愛的人

就把時間獻給畫布和沉思

不要像你的母親

在一個格子里橫沖直撞鼻青腿腫

讓你的孩子嘆著氣，漂洋過海

期望為她買兩百件睡衣

紀念一個寓言

我是一個不肯長大的女人

一生都在逃離愛情

在遇見你之前

我的眼睛被蒙上灰布

撞得亂云飛渡我只是名字叫從容

今晚我將和你坐在搖椅上

成為你白頭發的新娘

你寫了云一樣多的兩個字

他們就給了我們天涯

我做了你的媽媽你的小姐姐

而你將為我一個人燒鍋爐

在一座石頭房子里

紫砂壺刻著我的名字，她和茶水

一起沸騰

有一天，我們都離開了這個世界

那只搖椅

被陌生人推動著

偶爾搖晃

我真心愛過一個人，叫：

你好嗎？

還在吃面條嗎？

我已在世界上的一個島嶼降落

你突然從背后喊我的名字

你出現了

在任何一條大街上

背著背包，出示你的車票

那是一張通向空中的車票，

我是檢票員。

你猶豫著說，“跟我走嗎？”

像一只大象

愚蠢又頑固

想起曾對你說：不要把我弄丟了。

你點燃若有若無的香遮住了微笑

你能解釋嗎？

你舉起一面鏡子

包上頭巾說：

留心當下，一切完美又完整

我說：

你很安靜

還要悶在浴室鏡子背后

多少年

在鴨川長途客車上寫下這首詩

我想給你做一百種面條

父 親

我對你的身體一直非常好奇

小時候，媽媽在講“海的女兒”

你在簾子后面洗澡

我佯裝睡著，希望看見你拉開布的霎那

像一個雕塑出現在我面前

可是每一次我的狡詐都成為泡影

2006年4月1日

你無助地躺著

男人們在一間水房里嘩嘩地沖洗你

我想象你的裸體

干癟皺褶的乳頭

無力的生殖器

我希望這世上沒有人能看見它們

開往墓地的路上你身體發出的汗味

竟然和我一樣

我摟著你的頭

怕車顛簸了你

你的一縷頭發被我放進化妝袋

也許有一天我會把它交給你最親的人

對他說，

你還在。

黑暗中，你身體和我想象的一樣瘦弱

無奈地俯視著茫然的我：

女兒，我沒法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