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螃蟹出遠門

王中華

很早以前，一只從未離開過家的小螃蟹，突然吵著要出遠門，他的嚷嚷聲把整個山洞都驚動了。

過去，小螃蟹聽奶奶說故鄉是一條非常美麗的大江，他想去看水面像天一樣寬的故鄉。爸爸媽媽只有他這么一個小寶貝，當然不愿意孩子遠離。鄰居們聽說了，也來勸說?？墒?，小螃蟹出遠門的決心不動搖。這天他告別了家人和鄰居，身披鐵甲、手握雙劍，像勇敢的戰士出征了。

走呀走，他走到了一條河邊，水面上忽然響起了一陣像音樂一樣美妙的雨聲。過后，天空出現了一條亮麗的雨虹，映得河水金光燦燦。紅蜻蜓和花蝴蝶，在藍天白云里跳起輕盈的華爾茲舞。微風跟隨而來，橄欖樹和野菊花發出嘩嘩的響聲，幾朵蒲公英也忍不住地躍入天空中……純藍的河水像是一塊晶瑩的青玉……

小螃蟹揉揉眼，以為在做夢。

“這是美麗河?！币蝗呵嗤軞g快地說，他們邀請小螃蟹留下來做鄰居。然而，小螃蟹卻搖搖頭說：“不，我要繼續上路！”青蛙們對著小螃蟹“呱呱”叫，仿佛罵他是世界上最傻的傻瓜。

走啊走，在泥濘的黃崗坡，小螃蟹整個身子像在泥塘里跳舞。一只飛雀聽說小螃蟹要去遙遠的地方，捧腹譏笑說：“小螃蟹，笨又蠢，有福不會享，偏要出遠門。細腳伶仃橫著爬，不知山高水又深……”

小螃蟹臉兒燙熱，但腳依然朝前走。

走呀走，一條溪流又突然擋在了面前。小螃蟹左閃右跳，闖過了急流，來到了美麗的月牙巖。

綠色的月牙巖背后，是個清靜的水潭。在巖水交界的石窩窩里，住著一只年輕漂亮的蟹妹妹。她有一雙撲閃動人的眼睛；嘴里能吐出許許多多像珍珠似的水泡兒。她恬靜地瞧著小螃蟹，細聲說：“小哥哥，留下好嗎？這兒清靜……我……”

小螃蟹好想留下來，可是，當想到自己要去的地方，最后還是搖搖頭說：“不”。

走啊走，不停地走，面前的火焰山像是無止境的魔道。頭頂的太陽，像在很近的地方燃燒。小螃蟹又困又渴……剎那間，眼里看到一個星光，漸漸化成兩個、三個……最后變成一個滿天大的火球……等他在睜開眼時，發現自己已被一位虎頭圓腦的男孩捉住了。

樹木房屋花草在眼前飄移……突然又停住了。公園里有孩子在說話。小螃蟹耳邊響起過去獨臂黃蟹伯伯嗡嗡的話聲：“要是被人捉住，那就死定了。他們先用火燙，然后用牙齒咬……”他渾身打了個寒顫。猛然間，他揮舞著快劍，勇猛地朝男孩砍去。

“啊呀！小螃蟹逃了?！蹦泻⒋舐曮@呼，水池出現圈圈漣漪……

在公園的水池里，小螃蟹整天沿著邊兒走。

“唉……”，一天傳來一個很小心的聲音，“你這位朋友，千萬別……別這樣，想活命就靜靜地呆著，呶，像我已平靜地呆了三百零三天了……”是螺螄姑娘在說話。小螃蟹紅著臉，仍然想從水池里走出去。

第二天，不聽螺螄姑娘忠告的小螃蟹，果真再次被男孩發現抓走了。

他被男孩丟到院內的一個水盆里，一個小的提起來就讓小螃蟹難為情的小鐵盆里。

盆里早已住著一個小東西，是一位紳士模樣，脖子上老愛系著紅領結的巴西小龜。小螃蟹的不幸遭遇，反而遭小龜白眼。小龜伸長著脖子，揮手訓斥道：“咳，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不聽老人言！咳，你是有福不會享的傻瓜！哎呀呀，沒治了沒治了，世上犯傻事，哪有一而再，再而三的！”說完便狠狠地閉上眼睛，再也不愿意多看一眼面前這個不孝而又愚蠢的家伙。

“難道，我真的是世界上最大的大傻瓜嗎？”小螃蟹喃喃說。他想哭，可是想起奶奶過去說，螃蟹是不興哭的，抽了抽鼻子，又沒有哭。他怯生生地沿著盆圈兒走，鐵盆發出“磁磁”的聲音。

夜很靜，小龜醒了。他睨視小螃蟹：“喂——傻瓜，你在干什么？！”

“我……我不想呆在這兒，我要出去！”

小龜嘿嘿地笑了：“呆子，你沒發現這是個圓盆，走了一圈又回到原處，就像一個球，永遠走不到終點嗎？”

這回，小螃蟹的臉紅得像一只熟透了的蘋果，他羞聲說：“以前奶奶說過，任何一件事，只要堅持不懈地去做，總會出現奇跡的?！?/p>

“奇跡？嘿嘿嘿……呆瓜，從今后你就別想再有過去的福氣嘍！”小龜又重新閉上了眼睛。

“磁磁”，小螃蟹依舊每天不停地走。

也不知過了多少日子，一天，四條剛被男孩捉來住在瓦盆里的小魚，聽到了這“磁磁”聲，覺得很納悶。最小的問：“這是水浪聲嗎？”魚兒相互看看，大的說：“小弟，哥哥姐姐受傷已不行了，你如能過去，興許是個機會?！?/p>

最小的魚吸了一口氣，用力一沖，“砰”的一聲，頭撞在盆壁上，眼冒金花，沒有成功。大的魚圍攏過來，安慰說：“小弟，別泄氣，再來一次！”

這次，四條魚順著一個方向游，他們越游越快，小魚借助哥哥姐姐的慣力，屏住呼吸用盡所有氣力向上一躍，“嗖”地飛向天空……

“撲嗵”，一團東西從天而降，把小螃蟹嚇壞了。魚兒蘇醒過來，發現自己躍入的不是溪流，而是一個水比瓦盆還淺的小鐵盆。

“你就是那只八條細腿想出遠門的小螃蟹吧！”看到小螃蟹仍是緊張的樣兒，魚兒想起路途上青蛙、雀兒說過的故事。

“是呀，那你是……”小螃蟹不好意思地放下一直舉著的劍。魚兒聽了小螃蟹的全部事后，為他精神所感動。他讓小螃蟹用雙劍猛刺自己的身子，頃刻鮮血順著劍口流出。他忍著鉆心的痛，使出全身力氣，猛地一甩，將小螃蟹拋了出去。

小螃蟹被甩到盆外，來不及揉痛，就爬近鐵盆，輕輕呼著：“魚兒魚兒……我救你來了?！?/p>

小魚兒聽到螃蟹在盆外的聲音，先是高興，接著便咕嗚咕嗚地哭，眼里流出殷紅的血。他告訴小螃蟹，自己好想好想重回江河……可是現在不行了，即便是自己被救出水盆，在旱地里，也是寸步難行。他鼓勵小螃蟹堅持向前，再翻過一座山，跨過一條河，便就是大江了。

夜晚的月光，有種清冷的美。小螃蟹朝著月光的大道走去，他嘴里默默念著魚兒的話：“道雖遠，但不行不至；事雖難，但不為不成……”

轉過一個山坳，小螃蟹眼前突然一亮，新的太陽冉冉升起，一條美麗而開闊的大江正展現在眼前。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