菖蒲老人

高以潼

門前是絨絨的綠草，小小的“雅舍”陳設雖然簡單，卻少不了劉禹錫那“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的旖旎?；苌?，一簇簇的花“漫天錦繡連云開”般的絢麗，卻又獨帶“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清麗。

“海棠鋪繡，梨花飄雪”之中，是花店主人綽約的身影。他佝僂著背，一會兒給花松松土，一會兒又擺弄著幾片青翠欲滴的葉子。聞著這花店特有的馨香，我第一次見到了這位和藹可親的店主人。他正端著那精致的紫砂壺，好似玉液瓊漿的茶水，散發著淡淡的清香，為花店蒙上了幾縷精致的色彩。

“孩子，買花？”他抬起頭，用一雙新月般的眼睛瞧我。我點了點頭，隨他走向群芳深處。他熱心地為我做著這姹紫嫣紅之中的向導，飽覽每一株花的風采。當這次“花旅”接近尾聲時，我卻注意到了他的小桌上擺著一株乍一看像雜草一樣的綠植。

“老板，這是什么？”擁有這么多名貴的花，身邊有那么多艷麗的身姿，卻在桌子上只擺著這么一盆毫不起眼兒的盆栽。他點燃了一根煙，煙云將他干巴巴的臉添了幾許柔和?！斑@是一株菖蒲，一味中藥?！彼[著雙眼，聲音像從天宇中傾瀉下來，是那么空靈。

我驚訝極了，原來爺爺最喜歡的菖蒲，就是這么一棵默默無聞的草哇！我忍不住吐了吐舌頭?！皠e小看這株菖蒲，它的作用可大了?！钡曛鳘q如洪鐘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轉過頭正好瞥見他眼中帶著的笑意。在他一次又一次的吞云吐霧中，一切模糊了。他絮絮叨叨地講起了這株菖蒲。

那是花店開業的第一天，他女兒送他的。每當他看著這盆花時就想起在國外的女兒，想起自己的孩子小時候天真爛漫的笑臉。每天陪伴著這些花兒，就像看著自己的女兒一天天的長大，綻放出最美的風姿。他默默地為子女奉獻著自己的青春，在飛逝的時光中，默默地訴說著自己的愛，多少年的陪伴只為等那絢麗風姿的出現。

繁花之中，也只有菖蒲才蘊含著這樣豐富的內在。

我仿佛看到了另一個身影，靜靜地倚在滿是灰塵的電線桿上，執著煙，默默地凝視著我。橘黃的燈光下，他的影，像一只拖著破翼的殘蝶，停在一片翠綠的菖蒲中，任歲月飛逝。

我好像從沒理解他對我的愛，我只記得他的無言，他的冷，他在我遇到挫折時表現出的毫不在意，卻忘記了校園門口每天默默等候的身影，忘記了毫不在意下隱藏著的一顆默默守護的心，就像菖蒲一樣，默默地奉獻著自己的全部。我終于明白，爺爺在這一花一草中，卻獨獨喜歡那毫不起眼兒的菖蒲的真正含義。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