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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家亦然

2018-01-24 20:14王慧騏
蘇州雜志 2018年4期
關鍵詞:亦然東臺蘇州

王慧騏

和亦然是玩了三十年的哥們。這個三十年不是虛詞。1987年夏天,我由江都調來南京,干一雜志的編輯。沒多久,出差去蘇州,采訪和組稿的需要見了一些人,亦然是其中的一個。后來,一年年地去,因了各種各樣的事。前后打過交道的想來不是小數。然歲月更替,當初的小年輕變成了小老頭,曾經一起玩的朋友也大都玩著玩著沒影了。而亦然是玩得最久的,是那種不在一塊會想,想起來心里便有暖融融感覺的莫逆之交。

我們所謂的玩,其實并不打牌,也少喝酒(亦然基本不喝酒,每次我來了,硬逼著他咪兩口),而是湊一堆兒說說話,天上地下,單位屋里,內容似乎無所不包。80年代那一段,有個青島的氣功師在蘇州辦班,亦然跟他后面學,理論實踐啥的都有了一番通透的感受。那一回我住在南林飯店,亦然晚上跑過來一直吹到12點多。我也聽得入迷,讓他把這個人物寫出來,結果弄了有萬把字,我還真就把這稿子在當時操持的那份刊物上給登了。

亦然的工作單位是蘇州文聯,平素接觸的都是作家藝術家,我也跟著沾了不少光。經他介紹認識了像陶文瑜、車前子這樣有意思的作家,還到過大畫家蔣風白的府上看老先生信手幾筆畫蘭花,活到百歲的書家瓦翁先生的風采也隨亦然一道領略過幾次。這都是亦然的能耐,否則我哪能開到這樣的眼。

亦然對我的幫助從來都切實而無任何功利目的。1993年我去了文藝社,創辦《東方明星》,亦然為我寫過不少期卷首語,欄目也因他所在地域而取名“彈詞開篇”;還幫我開了兩年專欄,名字喚作“紅塵獨語”,后改為“兩可齋隨筆”,系每月一篇,獨家專稿。亦然的文字人見人愛,不只才情豐沛,更具風趣幽默,深受各方歡迎(有當時的若干讀者來信為證)。和他同時受邀開專欄的還有葉兆言和北京的洪燭與蔣力(一個是詩人,一個是音樂評論家)。他們幾個一度成為月發行量達15萬份的《東方明星》雜志廣受各界好評的“文壇四劍客”。

我把亦然叫做玩家,沒有半點調侃之意。里面含有兩層意思:一是說他愛生活,有情調,好多別人不關注或不愿意花時間弄明白的事兒和人物,他卻樂意犯傻往里去,經他之手七搗鼓八折騰的,一定從里面給你搞出點不同凡響的名堂來。二是說他做什么,又都像玩似的,并不一本正經、煞有介事,你若問他,那方面進行得怎樣了?他總輕描淡寫地憨憨一笑,“玩玩的,沒啥”。放在別人身上早就夸夸其談,唯恐別人不知了,可亦然不,做什么他都低調,低到塵埃里,低到最好你別記起。而實際情形是,只要他進入了,當回事“玩”了,那就早晚會搞出個什么“家”來,而且是像模像樣的一個“家”。吉林人民出版社1990年給他出了本報告文學集《國寶》,有十幾萬字,寫的是蘇州一位極富傳奇色彩的古錢幣收藏家。為寫這本書,光采訪就花了他六年時間。里面要搞懂說清楚的那些玩意,查找、閱讀了大量資料,一般人早就沒那份耐心了,但亦然能沉住氣,再苦的活兒到他這兒,也能“玩”出滋味“玩”出情趣來。后來還出了一本《大師》,書里面寫了好些界別的奇人,有作曲家、書法家、核雕藝術家、還有緙絲工藝大師(緙絲是中國傳統絲綢藝術品中的精華,宋元以來一直為皇家御用)和一大批當時叱咤風云的圍棋國手(說到這,我想起那幾年他為我主編的《東方明星》,寫過聶衛平、馬曉春、俞斌、常昊等圍棋界的腕兒,都是專程跑北京、上海,一對一地把這些名人“逮”住,死纏爛打,硬是給“挖”出許多鮮為人知的黑白故事來)等等。

亦然和我同庚,也屬馬,可他這匹馬比我要活勁一百倍。腦子好使,人聰明,什么新鮮的事兒,他都是最先嘗鮮的先頭部隊。電腦寫作他是第一批,上網開博也是最早的,拍視頻玩微信早我至少一兩年。琢磨紋枰對弈也有年頭了,老聽他說和誰誰誰又手談了一局。早該有段位了吧?惜我不通此道,盡說外行話了。玩車當有十好幾年了,剛會開那陣和我電話里合計,打算搞本《新手上路一百問》什么的。前不久讀他一篇《我的破?!?,差點笑翻,對愛駕的一片深情,叫他寫得波瀾起伏又妙趣橫生。那一年,亦然攜夫人孫老師去美國加州看兒子,事先把攻略做瓷實,父子倆聯手拿大活,車轍印滿美利堅。兩個月返回后,寫了本紀實散文《玩兒美國一把》。書是請國內最優秀的美術裝幀周晨先生設計的,盡顯一個大玩家十足的可愛與瀟灑。

還說亦然在蘇州,很多人都愛叫他“薛老”。薛是他的姓,稱老而非指老(他從來生得少壯,看上去比我小十歲。歲月欺我不欺他),是表示服氣他的學問,佩服他的文章。他是在家鄉讀完師范后才來的蘇州,算是半道上軋進來的。但對蘇州,講到哪兒,很少有他不知道的。這塊寶地上積淀的東西委實太多了,亦然不甘為門外漢,但也沒想一口就吃出個胖子來。學問他從一點一滴做起,年深日久的,水便把石頭滴穿了。低調的他說,我也就拾掇了那么幾個小角角,“嘸啥花頭的”。讓我們來瞧瞧,他都“玩”出了些什么?好家伙,狠狠地嚇你一跳:《姑蘇行》、《蘇州小巷》、《蘇州水墨》、《茶話會》、《茶里茶外》,都是書,專著,厚厚的,熱賣的那種。蘇州的方方面面、前世今生,好像都被他一網打盡了哎?!巴妗钡竭@個份上,我想別人也沒啥好說的了,就一個字:服!

亦然原本是鹽城東臺的兒子,一不小心踏入花叢,做了蘇州的女婿(26歲那年跟隨心愛的孫同學來到此處,也就不離不棄,在此安營扎寨了)。對東臺可能構成不小的人才流失,而于蘇州,分明白撿了一個大寶貝。但亦然的根終究還在東臺,東臺是他生命開始的地方,那里有他許許多多無法忘卻的青春往事。其最新散文集《姑蘇行》的最后壓軸部分,寫的都是他20歲前后的事——70年代,他在東臺一個鎮上的供銷社干活,受命去老虎灶上沖漿糊,而后夾一卷紅紙,沿街刷、貼、寫標語;經常性的慶祝、歡呼大游行,他是隊伍中最顯眼的那個擂打一面大鼓的人;那會兒,食糖還是計劃供應呢,春節臨近,都來找供銷社主任批條子,磨了半天,才批個半斤。有售貨員也是被人盯得不行,發現有個小伙子的簽名居然與主任的字不分伯仲,便慫恿他“作案”,他并不認為“有多大事”,也就在他們事先備好的紙條上大筆一揮:二斤,讓他們拿去做了人情。這個透著機靈的小伙子,正是日后紅遍半個蘇州城的作家薛亦然也。忍俊不禁的,你是否覺著這幾幅場景里,巳多少現出了點“玩家”的端倪?

盡管出息的兒子如今已遠在萬里之外的加州硅谷(系全球著名的蘋果公司的高工),但作為生身之地的東臺,亦然還是每年要回來幾趟的,他抱著孫兒孫女來拜望他們的曾祖父、曾祖母。亦然真的有福,令尊令堂全是近百歲的長壽之星。不久前,他做了微信影集發我,但見二老滿面紅光,盡享兒孫繞膝之樂。真真羨煞人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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