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美秦凈

段王軍

【摘 要】秦腔中最具特性者，則要數花臉。而“降音”是秦腔花臉用聲腔刻畫人物的一個重要手段。在黃土地的各個角落都能聽到這種淳樸的聲腔，倘若一時聽不見，仿佛覺得這方土地丟了魂。高亢的唱腔響遏行云，粗獷的氣勢直搗人心，秦腔花臉特有的那種氣勢，那種豪情，是一種無與倫比的絕美。

【關鍵詞】秦腔；花臉；聲腔；降音

中圖分類號：J81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8）01-0044-01

水土孕文明。廣袤遼闊且極具歷史厚重感的關中平原乃至大西北，注定要孕育出大開大合、蒼勁豪邁的文明，注定要孕育出與廣袤大西北相匹配的藝術樣態，注定要孕育出西北漢子骨子里所迸發出的那一股血性，秦腔花臉自然是最杰出的代表?！罢玳L處和短處一樣突出便見其風格，對待秦腔，愛者便愛得要死，惡者便惡得要命?！边@是賈平凹先生對秦腔的描述。這種極端，仿佛人們對待花臉更為明顯，在我看來，愛得要死的不乏其人，惡得要命者還鮮有其人。即使你一開始對它極其厭惡，惡著惡著，它便開始用獨特的魅力感染你，讓你打心底接納它，愛上秦凈之大美。

秦人自古好秦聲。秦人們喜歡到極致的注定是秦腔，也必然是秦腔，再無其他，秦腔中最具特性者，則要數花臉。下鄉演出是我們諸多秦腔從業者最常見的工作狀態。到農村，百姓們最樂意看到的是秦腔的清唱?！扒宄?，是除過掛衣演出戲曲的又一種演唱形式，樂隊配置也相對簡單，一般只唱某出戲中的一段或數段，演員不化裝，可有簡單的肢體動作，一般清唱無道白只唱曲，但觀眾卻是非常喜歡的。一來可以一睹演員們卸去鉛華后的真容，二來可以一過耳癮，生旦凈丑無奇不有。而且清唱的段子盡是耳熟能詳的老段子，生書熟戲，觀眾自然打心底樂意。再者，清唱對演員的考驗是極大的，沒有足夠讓你進戲的時間，一開口就要先聲奪人，就要讓觀者從你的旋律當中感受到人物的心境，感受到劇中的糾葛，觀眾來看你，自然有一種考驗的成分，雖未扮上，卻內心的弦是繃緊的。就我自己下鄉演出的經歷，花臉往往是贏得喝彩聲最多的。按照主事者的安排，將各行當演員穿插在一起并依次排序，根據演員的知名度、所唱曲目再分開，那么自然就會發現“喔？怎么就一個花臉？”那么花臉自然就被排列在末位那些大軸的位置。試想一下，觀眾聽了一晚上的戲，旦角的纏綿悱惻，小生的清脆挺拔，須生的蒼勁古樸，唯獨沒有花臉的粗獷野性。待到花臉上場，大尖板“徐彥召出班房氣沖牛斗”一開腔，底下便是通堂好。待到“牛斗”后邊的“降音”一出，觀眾自然就沸騰了，把一晚上聽戲所儲存的能量都要通過掌聲和喊聲釋放出來。說到“降音”，這是秦腔花臉用聲腔刻畫人物的一個重要手段，學好，用好，觀眾愛到極致，要是稍有不慎，觀眾的反面意見紛至沓來，有點讓演員不知所措。試想一下，忠心保國的徐彥召耳聽李良奸賊手捧畫押對單讓兩班文武畫押，他能淡然處之嗎，故而這個“降音”也是恰如其分的。用得到位，它則是一種任何聲腔都沒有辦法代替的聲腔美。再例如：秦腔傳統劇目《忠保國·二進宮》當中的“國太不必念老王”一段。趙飛搬兵歸來，徐、楊二次入宮，竭誠奏表。徐彥昭力保楊波智勇雙全，公忠可托，李妃、徐、楊三人遂在宮中對天立誓，共保江山。這段唱是秦腔傳統的“快二六”唱法，音樂緊湊，非常講究唱腔的技巧。業內外戲謔地稱這段唱的唱法是“狗咬狗”，僅有十二句唱詞，不足一分鐘，一氣呵成，甚至讓聽者聽不出氣口在哪里。這似乎也就是它能夠拿人之處，也并非是自己的技藝能有多高，常講“物以稀為貴”，唱者少了，自己能夠拿出來也是一種勇氣，觀眾的掌聲可能也正是源自久未所聞的親切。而在傳統觀眾的印象里，總是喜歡把很多秦腔花臉演員稱為“粘（ran）拌嘴”，不是音裹字就是口齒不清，一本戲從頭到尾也聽不清演員嘴里交代的什么，只看著嘴在動，有一種豪邁的聲音傳出，待到戲看完問觀眾聽了什么，搖搖頭：“聽了一晌戲！”而易俗社老一輩表演藝術家李可易老師和宋百存老師的表演做派，一招一式，中規中矩，舉手投足，依循章法，尤其在聲腔方面，結合本身嗓音條件，大量運用龍虎音、犟音，在噴口、吐字上亦有其獨特的處理方法，一點一滴盡顯秦腔花臉的陽剛之氣和豪放之美，在業內外頗受好評。

作為一名花臉演員，除了唱腔之外還要在舞臺上用戲曲特有的念白念出藝術性，念出舞臺上特有的“范兒”。人們常講“噴口”，這便是考驗演員噴口的絕妙時機。在演出中發聲位置稍微前移，以字帶聲，堅決讓每個字送進觀眾腦海。特別是講到激情處就越發要控制好節奏，不能捎帶過之，待一大段念白講完，觀眾過癮，發出真摯的吶喊，舞臺上的演員也舒暢。那種過癮，是珠玉落盤般的鏗鏘，是氣吞河山般的酣暢。

秦腔是廣袤的三秦大地上這群可親可敬的秦人們不可或缺的精神食糧，不吃飯可以，不聽秦腔絕對辦不到。在關中大地上的農村走街串巷，在黃土地的各個角落都能聽到這種淳樸的聲腔。倘若一時聽不見，仿佛覺得這方土地丟了魂。在秦人眼中，秦腔是大戲，花臉則是大戲絕響處的大美，板胡聲起，鑼鼓敲動，舞臺上傳出的聲音響徹方圓，高亢的唱腔響遏行云，粗獷的氣勢直搗人心，秦腔花臉特有的那種氣勢，那種豪情，是一種無與倫比的絕美。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