絳紫
18歲的我,最喜歡騎著單車在校園里的小湖邊放風。肩頭的細碎陽光,和著夢想一起被打碎在心底,湖面泛起漣漪,湖邊的垂柳隨著輕輕擺動。身邊是和我一樣的燕子,明媚的臉上帶著溫暖的笑。
燕子是在北京待了一年后又回來復讀的。高中畢業后,她去了北京打工,見慣了繁華景象后的北京,像是禪語里出世歸來的賢者一樣,入世后才能淡然地把握生命中最美好的存在。
我們都是在夢想面前,沒有揮斥方遒卻帶著一些果敢的孩子,有著和所有高中生一樣的不確定,路過所有青春的哀傷和失落。燕子的睿智是我認識的那些同齡人里所沒有的,一年的打工經歷讓她更加懂得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高三的我,還是一個懵懂的小孩子,什么都不懂,把夢想設定得很遠大,多是“清華”“北大”之類高不可攀的學校。什么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我的宏圖大志,像是紙糊的老虎般,風一吹就散了。
第一次月考的時候,燕子從全班倒數第一一躍成為全班前20名之列。在大家艷羨的目光中,我才了解到燕子究竟是怎么樣的存在。她眼眸中炙熱的夢想之火,已經有了燎原之勢。她是看過“外面的世界”的人,她知道很多我們在這個小縣城根本不可能聽說的新名字。如果說真有“浪子回頭金不換”,或許她就是那個難能可貴的浪子。
我第一次和她搭訕的時候,和她說過的一句話是:“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復讀?!睅е迨叫Π俨降淖园?,我的成績還算是優秀,在班上排前10名,每次燕子問我問題的時候,我也都帶著些不耐煩地說給她聽??伤稽c兒都不惱,對于別人對她的非議也是置若罔聞。而那些對她的嘲笑,后來都變成了她前進的動力。
班上習慣把燕子稱作“那個復讀生”,似乎為了夢想多花了一點兒時間的人,要比抓不住未來像無頭蒼蠅般原地打轉的人還要遜色一些。
青春的故事里,總會有很多傳奇,燕子就是其中的一個。高考300多分的她在畢業后去了北京,打的第一份工是在面包店當店員,面包店的職工宿舍樓旁邊是一座高檔小區,她住的地方和那個小區僅有一路之隔。那個高檔小區里據說還住著許多明星大腕。
燕子在繪聲繪色地向我描述的時候,我有些感嘆。我是一個連火車都沒怎么坐過,逛超市的時候也只會挑選最便宜用品的人。家里的經濟條件本來也不好,從來沒有上過補習班,更沒有接觸過除了智能手機以外的高科技,只是蝸居在學校的一隅,粉飾太平般地享受著父母給予的庇護。外面世界的精彩,我知之甚少。
每個人都會被自己的經歷所成全,燕子也一樣,她在上課時的全神貫注和對于大學的渴望更是一點點影響到了我。而當我決定努力的時候,燕子已經和我相差僅僅只有幾個名次了。
我詫異地看著成績單上鮮紅的成績,終于忍不住問她:“你是怎么做到的?”
“因為我只能選擇‘背水一戰,再不成功的話就無顏面對父母了。我很多次都會夢到自己高考再次失利,那個時候我就真的是走投無路了。我改變不了我第一年高考的失敗,我也無法挽回我在打工時浪費掉的一年,我能改變的只有現在?!?/p>
這是我第一次聽一個人毫無保留地講述自己的過去,并且現在仍能充分保持清醒。很多人在講述自己不好的過去時,都會下意識地為過去的自己找借口,然而借口改變不了過去,也影響不了未來,只有努力才能。
我決定加入她的陣營,和她一起朝著夢想努力,那個時候我才知道自己那些“清華”“北大”的目標是多么兒戲。我們縣基本上幾年都出不了一個“清華”“北大”的學生,更不用說在全校只排在50名左右的我了。
知恥而后勇,我在羞愧于自己以前蹉跎歲月的同時,開始制訂詳細的計劃,把時間利用到極致。每天早上我都暗自和燕子較勁,看到底是誰起得早,又是誰能更加充分地利用自己的每一分鐘。
因為從小就熱愛化學,在化學很多次都考全班第一后,我成功地成為了燕子的化學輔導老師。我每次看到她記錄得無比詳盡的筆記時,內心都會自愧不如,然后在課下就會再次完善自己的筆記。
燕子到高三下學期時成績排名已經在很多人前面了,可當她在幫別人解答問題的時候,還是很耐心。高三最后一次評選三好學生時,她毫無疑問地得到了大家的認可。她用自己的方式讓大家改變了對她的看法。高考前夕我和她站在一起聊天,那個時候的我已經和她成為了無話不談的朋友,正是因為有這樣一個朋友的陪伴,我才變成了自己喜歡的樣子。
《夏目友人帳》里的主人公夏目貴志因為遇到了一些溫柔的人,自己才變得溫柔起來,而我遇到了燕子,就是我生命中最溫柔的事情。
收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時候,我和燕子互通了電話,她去的城市還是北京,只是這一次一定會有不同的心情。很多時候我們以為自己曾經走錯了一步路,就活該一輩子錯下去,可燕子卻時刻提醒著我,夢想的路上可能會走很多彎路,但只要是經歷,就一定有其價值。
她用自己的溫柔把那些嘲笑變成了比親情更細膩、比愛情更溫暖的友情,她承載著自己夢想的重量,在青春還屬于我們的時刻,她努力擁抱過,于是就擁抱了整個青春。
青春的勛章,是沖勁兒中透著希望,期盼里還有執著,夢醒后無限苛求,在一步步踽踽獨行過后,那些失去了的、留下了的、得到了的、成為了的,都是最美的饋贈。倘若重新走一遭,未必人人都能這么快意,但燕子的勛章一定是最閃亮、最耀眼的,那是王冠的重量。誰說年少不輕狂,誰說夢想沒有翅膀。
故事家2018年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