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巴新任領導人“搖滾范兒”的革命之子

王驍波　馮璐

米格爾·迪亞斯—卡內爾

58歲生日前一天，米格爾·迪亞斯—卡內爾收到了最大的生日禮物。4月19日，在古巴第九屆全國人民政權代表大會上，卡內爾當選為古巴國務委員會主席，接替現年86歲的勞爾·卡斯特羅成為新的古巴國家元首兼政府首腦。

卡內爾是首位在1959年古巴革命后出生的領導人，被視為堅定的“革命之子”“更年輕、更隨和的勞爾翻版”，是卡斯特羅兄弟忠實的追隨者。

在新任領導人的家鄉圣克拉拉市，有飄著香甜味道的磨坊和風景怡人的島礁，草木郁郁蔥蔥。更引人注目的是，這座省會城市的主要路口豎立著卡斯特羅兄弟微笑著揮手致意的大幅海報。很顯然，從圣克拉拉市走出的卡內爾當選接班人，足以讓卡斯特羅兄弟滿意地微笑。

經常騎車走街串巷體察民情

1960年，古巴革命勝利后的第二年，卡內爾出生于圣克拉拉市的一個普通家庭。輿論分析認為，因卡內爾出生于古巴革命勝利后，在民眾心中的地位趕不上曾經歷過革命戰爭的領袖，這就需要他更多地通過實干來提升自己的威望。

從履歷看，卡內爾的確走的是務實路線，他成為古巴“一把手”并非一蹴而就，而是從地方工作干起，一步一個腳印地歷練出來的。

卡內爾的早期職業選擇受家庭影響較大，他的父親是機械廠工人，母親是小學教師。1982年大學畢業后，卡內爾先是去部隊服兵役，擔任了3年的無線電專家，此后回到母校拉斯維利亞斯中央大學，成為該校電子工程系的一名教師。

直到1993年，卡內爾被選為古巴共產主義青年聯盟全國委員會第二書記，33歲的他才真正開始政治生涯。一年后，他出任維亞克拉拉省委第一書記，開始主政地方。他一上任就大力改革，不僅允許當時被禁的西方搖滾音樂公開演出，還組織了大型服裝秀和刺青藝術節。

古巴政府為卡內爾配備了一輛轎車，但他仍然更愛騎自行車出行，以方便在他主政的城市中隨時尋找問題并盡快加以解決。他從來都沒什么架子，當地人經?？吹娇▋葼柎┲∮欣乐锩仪小じ裢呃^像的T恤，頗有耐心地在當地比薩店排著長隊買比薩。

在中國前駐古巴大使劉玉琴的回憶中，卡內爾當省委第一書記時很少坐辦公室，幾乎每兩個月就要走一遍當地的農業合作社、學校、企業，了解實際情況?！八暡斓臅r候，人們都圍著他無拘無束地提問，非常自然?！眲⒂袂僬f。

2003年，卡內爾被調到奧爾金省任古共省委第一書記，這里是卡斯特羅兄弟的家鄉，也正是在這里，卡內爾逐漸成為勞爾的“心腹”。

當時，受蘇聯解體影響，古巴面臨經濟困難的窘境?？▋葼栻T著自行車走街串巷了解民情，并在自己家和辦公室接待民眾，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聽取當地人對于發展經濟的建議。他還開展了歷史街區搶救工程，建起“披頭士山洞”等小酒館，大大豐富了人們的休閑娛樂生活。

就這樣，卡內爾憑借親和務實的工作作風贏得了社會各界的好評。勞爾公開夸贊他具備“過硬的思想政治素質”“高度的集體主義工作意識”“嚴于律己”和“嚴格要求下屬”。在勞爾的推薦下，卡內爾2003年進入古巴共產黨中央政治局，成了古巴歷史上最年輕的政治局委員。

在奧爾金省任職6年后，卡內爾被調離地方，出任古巴高等教育部長，分管教育、科學、體育和文化工作。作為一名體育迷，卡內爾倡導提高全民體育普及率，曾多次參觀考察古巴各類型體育學校和大型體育場館，并與古巴拳擊、棒球、排球等優勢項目選手交流會談，還走訪了不少地方省隊，為青少年運動員鼓勁打氣。

2013年初，勞爾在自己再次當選國務委員會主席后宣布，將在2018年第二個任期結束后退休。同時，卡內爾晉升為國務委員會第一副主席，成為首位擔任古巴“二號人物”的“60后”，這在當時引起了不小震動。此后，卡內爾幾乎每周都參加國家高層會議，還頻繁陪勞爾出訪或接待來訪。外界普遍認為，這其實是勞爾在提前訓練“接班人”熟悉國內外事務。

2017年5月1日，當時的古巴最高領導人勞爾·卡斯特羅（右）與國務委員會第一副主席米格爾·迪亞斯—卡內爾（左）出席勞動節集會

“勞爾一向喜歡從基層選拔人才，”古巴經濟學家阿圖羅·利維說，卡內爾有超過15年的地方工作經歷，又有中央任職的豐富經驗，年紀輕輕就進入古共政治局，隨后擔任第一副主席，開始進入權力最頂層，這一步步的晉升路徑十分符合勞爾選拔接班人的思路。

給異見分子買牛奶，偕第一夫人會外賓

在公共場合，一頭花白頭發的卡內爾不茍言笑，始終保持著莊重嚴肅的形象，被視為性格沉靜的溫和派，但在他朋友的眼中，卡內爾卻是一個思維敏捷、愛開玩笑，而且私下里無拘無束的人。英俊高大的卡內爾經常帶著時尚的平板電腦出席工作會議，他有臉譜賬號，偶爾會上傳和親人聚會的照片，用的手機也是潮人最愛的黑莓手機。

“看起來像一個搖滾明星，還常穿牛仔褲和運動襯衫，他的形象打破了古巴領導人的刻板印象”，有西方媒體這么形容卡內爾。他年輕時的確是個留著一頭飄逸棕色長發的搖滾青年，還自稱是英國著名搖滾樂隊披頭士的鐵桿粉絲。

在古巴人眼中，卡內爾的確比老一輩革命領導人更加新潮。在他以前，古巴領導人的家人不在正式場合出現，但在卡內爾當選兩天后，他和身著深藍色西裝外套的妻子莉斯·奎斯塔一起，出席了一場外事活動，這打破了古巴卡斯特羅政府維持近60年的夫人回避禮節傳統。文化學者奎斯塔是卡內爾的第二任妻子，也是首位被古巴官方媒體稱為“第一夫人”的女性?？▋葼柗驄D住在哈瓦那，兩人都喜歡下棋，也經常結伴去家附近的公園打棒球。

2018年3月，卡內爾和妻子攜手并肩走在圣克拉拉街頭

卡內爾心態開放，一向是改革和進步政策的支持者。2012年，在擔任高等教育部部長期間，卡內爾曾對一個名為“年輕的古巴”的博客給予過支持。該博客由古巴的一批大學學者建立，他們在認可古巴社會主義道路的同時，批判國家存在的腐敗和低效問題，并積極尋求改變策略。有參與者回憶稱，該博客一度被政府關閉，不過卡內爾召集了校方和學生代表，并詢問他們，如果要繼續運營博客，具體需要什么支持。

就連古巴異議分子吉耶爾莫·法里尼亞斯都對卡內爾予以好評。法里尼亞斯曾與卡內爾在醫院相遇，法里尼亞斯當時正處于絕食抗議后的恢復治療中?？▋葼栮P切地詢問醫生：“什么食物能夠讓法里尼亞斯的身體盡快得到恢復？”當醫院建議提供一些牛奶時，卡內爾立刻安排人去采購了。他靈活處事的能力可見一斑。

此外，卡內爾還積極推動現代化，鼓勵互聯網發展，并要求媒體交代更多具有爭議性的信息，這在此前的古巴領導人身上都是不多見的。

“他思想開放，非常有頭腦，”一名與卡內爾相識的古巴官員說。

古美關系是挑戰

英國《經濟學人》雜志曾將卡斯特羅兄弟比作西班牙文豪塞萬提斯筆下的堂吉訶德和桑丘。一個天性浪漫、無所畏懼，另一個踏實能干、保駕護航。如今，“堂吉訶德”仙逝，“桑丘”也卸任領導人職務。而接棒國家權力的卡內爾，被評價在行事風格上與勞爾十分接近，兩人都認為能力很重要，而且厭惡浮夸作風，強調實事求是。

卡內爾在接任國務委員會主席時承諾，將推動古巴經濟社會模式的現代化，但絕不會改變社會主義道路。他還特別強調，勞爾的意見對于新一屆政府仍然有著十分重要的意義。

墨西哥國際問題專家海因茨在接受《環球人物》記者采訪時稱，無論菲德爾·卡斯特羅、勞爾·卡斯特羅或是卡內爾執政，古巴發展的方向和道路不會變，制度和政策的連貫性也會得到保障。

不過，接班人從來不是一個安穩舒適的位置。站在古巴新的歷史起點上，卡內爾肩負著古巴發展的更大重擔，需要解決更多難題。

在海因茨看來，古美關系是卡內爾面臨的最大挑戰?？▋葼栐诠虐凸伯a黨內部會議上痛批美國，立場強硬地反對美國干涉古巴事務。特朗普上臺后，美國和古巴的關系更加僵硬，加上委內瑞拉經濟陷入危機，對古巴的援助減少，當前古巴面臨的國際形勢空前嚴峻。

此外，在新舊領導人的交接時刻，古巴民眾對于擴大民營經濟、建設經濟特區、完善社會保障、吸引外資、國企改革等問題充滿期待，希望卡內爾能夠給古巴帶來新氣象。業內人士分析認為，古巴國內壓抑已久的對更大變革的要求正將卡內爾層層包圍，沒有卡斯特羅兄弟赫赫戰功的新領導人如何尋求有力的支持將是一大問題。

如何既加快改革進程、改善人民生活，又避免貧富分化，防止因改革速度過快帶來的社會動蕩，考驗著卡內爾的政治智慧?？▋葼柕纳先伪黄毡檎J為是一場具有代際交替意義的重大改變，但這份隆重的58歲生日禮物，無疑也給他的人生開啟了新一輪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