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闊與渺小

撰文_方鳳燕 攝影_ 顏建國 陳健

位于湘、鄂、渝三地交匯處的恩施州，以山聞名，喀斯特地貌發育，溶洞溶洼眾多，更以奇絕幽秘的天柱、天橋、天坑享譽世界。沐撫古鎮就是這片北緯30° 武陵秘境中的一處幽地。

恩施大峽谷（圖片提供_ 視覺中國）

在得知要去沐撫之前，我對這個小鎮的認知，僅僅停留在恩施大峽谷。恩施有太多煊赫的名字，沐撫甚至不在我的旅行計劃上。問了當地的朋友得知，從恩施過去，不過是一個半小時的車程，并不算太遠。于是我和同行的攝影師拉著行李，夾雜在車站帶著大包小包的人流中，頗有幾分本地人的漫不經心。

去往沐撫的路不太好走，全程顛簸，不時偶遇載滿游客的大巴車，皆是奔著恩施大峽谷而去。車上我睡了一覺，醒來后窗外已是目不暇接的大山，仰望之后，頓覺人實在渺小。這讓我想起來之前問朋友對恩施的印象，他說，大概除了山，還是山，層層疊疊無窮無盡的山。事實果真如此嗎？是的。

清明剛過，五一未至，在旅游熱潮還未到來的冷清下，沐撫恰如一位古稀老者，安靜凝視著對面大山的巍峨，不出一點聲響，少有外人探望。

班車行駛到標記有“驢友居”路牌的村口時，我們下了車，去到一個叫作逍遙島的客棧會合。這里是驢友和行者的聚集地，一棟三層的小樓，裝修簡約，一樓是廚房和飯廳，二樓三樓各有幾個房間供驢友住宿歇息。比起清幽靜謐，我更喜歡它的地理位置，出門即是清江河，推窗可見巍巍青山，風景獨好。

午飯是旅居在這里的一個武漢姑娘做的，幾道簡單的家常菜，慰藉我風塵跋涉的胃已是綽綽有余。島丁玖林是個土生土長的恩施青年，一開始我以為他是“畢茲卡”（土家族人對自身的稱呼），后來發現并不是。這個喜歡行走的年輕人幾年前還飄在路上，浪跡四方，幾乎走遍了中國。后來不知道是浪不動了還是不想浪了，回到家鄉的他決意做一些有意義的事，逍遙島于是破殼而出。逍遙島，顧名思義，核心就是逍遙，這里是全球自由人的搖籃，許許多多熱愛自由熱愛戶外的人兒因為共同的愛好聚集到此，戶外挑戰、徒步、游學，用最本能的方式去探索心靈的世界。

清江漁趣

被群山包圍的沐撫

沐撫四面環山，清江穿過神秘的大峽谷地縫，兩岸是典型而豐富的喀斯特地貌：有天坑，有地縫，有天生橋，有溶洞，有瀑布，有層層疊疊的峰叢，還有近乎垂直于大峽谷的大斷崖。

得知我們并不想去熱門景區，更想去看些不一樣的，玖林推薦了一條輕度徒步路線，并責無旁貸當了領隊。想去就去，一切不能只停留在想的階段，我們迅速達成一致意見，要用一個下午的時間，穿越沐撫古鎮，兩條河，幾個村莊，去看云龍地縫和瀑布。

我們決定先騎行到鎮上，這樣可以節省很多時間。逍遙島客棧大廳一字排開三輛單車，于是一人領走一輛，輕裝出行。玖林是個騎行高手，一個人的時候，沿著沐撫這條主干道，他可以一直騎到重慶奉節去。這次顯然他凸顯不了自己的這個優勢，因為騎車技術太菜的我嚴重地拖了后腿。不管開車還是騎車，在路上，我向來都是個膽小鬼，后面一聲喇叭響，都會嚇得我一激靈。戰戰兢兢地沿著道路右側騎行，速度慢得像蝸牛不說，遇上上坡我就只能下來推著車走。慢下來，卻有不期而遇的美好。有高山、峽谷和云霧的環抱，沐撫的美即使對于初次見面的我也是顯而易見的。沐撫四面環山，清江穿過神秘的大峽谷地縫，兩岸是典型而豐富的喀斯特地貌：有天坑，有地縫，有天生橋，有溶洞，有瀑布，有層層疊疊的峰叢，還有近乎垂直于大峽谷的大斷崖。途中經過大峽谷主景區，游客中心停車場上緊密?？康穆糜未蟀?，彰顯著景區對游客非凡的吸引。

我是個例外。吸引我的是另外一些東西，我的目光流連在那些最不起眼的事物上，道路兩旁參天的大樹，是紅杉，每一株都高聳入云。而兩邊的村舍，都只簡單的黑白兩色，窗欞古樸，翹檐飛甍。屋門口，婦女的中指總戴著一枚銀光閃閃的頂針，悠閑的大爺吧嗒著旱煙似乎已臻化境。鎮上雖安靜，也不是沒有不鬧的地方，客棧、飯店都在建設，圍繞著大峽谷做生意，小賣店門口，勁爆的音樂聲中，身材豐腴的婦人和一個小孩兒在歡快斗舞。鬧，但是鬧得心里舒坦，叫人放松。

目光無暇流連太久，玖林找到一家相熟的店鋪，我們將單車寄存在門口，轉身投入了對云龍地縫和瀑布的探尋之旅中。我們放棄了走平穩的水泥主路，而是從一條嚴格來說不能算作是路的土路抄進。走土路雖艱辛，意外和驚喜也是不斷。

從古鎮下來，遇見一男一女兩名農人趕著馬匹走過，農人背著竹簍，馬背上也掛著竹簍?？次易分R兒拍照，女主人就停下來給我好好拍。我夸贊，這馬兒真帥。同伴糾正，這是驢！一旁的女主人憋著笑，說這是騾子。于是引出一串笑聲。我問，怎么區分它們？她說，騾子的耳朵比馬更長更大。也算長見識了。

一路遇見微笑的老人，采茶的婦人，耕地的農夫，春意盎然的田野，延綿不絕的群山，我都只是默然歡喜，安靜拍照。直到抵達云龍地縫，看到它的時候，我終于抑制不住，驚喜得喊出了聲。這是獨屬于沐撫的幽美神秘，蜿蜒的清江河，在這里溫柔地回望，親吻了她志在云天的孩子——云龍河。云龍河懷著對大地母親的深情，億萬年不懈努力，生生地將大地擠出一條狹窄的地縫，去吮吸母親甘甜的乳汁。不難想象，在遠古，這里定然有著一批彪悍的兵勇安營于此，守護著大山的安寧。清江對面的高山壁壘，就是他們手中堅不可摧的護盾。

縱貫大峽谷前山絕壁腳下云龍地縫

在這里，我呼吸到了負氧離子幾倍于晴天的清新空氣，我盡享了雨洗青山滿目滴翠的勝景，而且這種有雨趣而無淋漓之苦的境況卻是可遇而不可求。

思緒跟著一團云飄回，云過處，天空愈發陰郁，不多會兒飄起了零星的雨絲。我們沿著云龍河不算平緩的河床攀援而上，直向上游而去。抵達云龍瀑布的時候，三人都已是發絲凌亂，衣衫微濕了，亦不知是被雨絲淋濕還是被汗水洇濕。雖狼狽，心里卻升騰起莫名的歡樂。盡管走過許多壯麗河山，但總有一些地方仿若與世隔絕神秘莫測，它們幽居深處，散發著一股古老而令人敬畏的氣息。在這里，我呼吸到了負氧離子幾倍于晴天的清新空氣，我避離了人頭攢動摩肩接踵的嘈雜喧囂，我盡享了雨洗青山滿目滴翠的勝景，而且這種有雨趣而無淋漓之苦的境況卻是可遇而不可求。

當下所遇到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就像抵達恩施那晚，因勞累放棄了去女兒城，卻在酒店旁邊一家叫作“隔壁老王”的排擋攤，被一份美味的臘肉炒粉慰勞得心滿意足。

就像錯過了沐撫櫻花季的美麗，卻有幸一睹沐撫辦事處中華鱘的珍稀。

就像未能領略到云龍河的最美夕照，卻收獲了一對老人家甜甜的暖暖的微笑。

就像雨季未到，無緣得見云龍瀑布氣勢磅礴飛流直下，卻被一江澄澈如碧玉般的春水感動得得嗷嗷叫。

就像突遇一場陣雨弄臟了鞋子，淋濕了頭發衣角，懊悔之際卻發現漫漫長路的意義所在，并不是你想來，而是這個地方召喚你來。當你看到越廣闊的世界，就會明了越渺小的自己。

所以說，哪有什么不圓滿，所有遺憾都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圓滿。旅途如此，人生亦是。

TIPS

恩施大峽谷周邊深度游路線推薦

時間：5天

地點：長江古三峽之巔，橫跨恩施和重慶兩市

徒步路線：金字塔山、將軍座、天柱、清江升白云、峽谷絕壁、云龍水庫、石橋、溶洞探秘、透明魚、鱷魚嘴、四級瀑布、仙女池、一線天、絕壁棧道、世界最長暗河和地方、穿洞子、天橋、世界最大天坑等

土家族民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