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敬畏，日日洗心

游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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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在寫作上頗有名氣，30年來，發表作品幾千篇，許多權威的文學選本都曾收錄他的作品，散文集一版再版。朋友出門在外，特別注意個人形象，比如上車一定會排隊，過馬路一定要走斑馬線，開車絕對不闖紅燈，逛公園肯定會將果皮紙屑丟進垃圾箱里。朋友說：“我認識的人多，認識我的人更多，我不能給別人留下不好的印象?！?/p>

朋友無疑是明智的。一個人出了名，總有許多人盯著你。這些看不見的眼睛，客觀上定調著你的某種生活，你做了好事，有許多人義務幫著你宣傳；你干了壞事，也有許多人在背后毫無顧忌地議論你，你無法操控，也無法收買。

公眾人物必須面對眾多的“看不見的眼睛”，普通人也不例外。你是一個飯店老板，你的飯菜質量、服務態度如何，“看不見的眼睛”記在心里；你是一位大學的圖書管理員，你的職業道德、業務能力怎樣，“看不見的眼睛”一清二楚；你是一個基層官員，你的眼光和對民眾的感情達到何種程度，“看不見的眼睛”明明白白……正因為我們每個人都會碰上數不勝數的“看不見的眼睛”，每個人都無法以個人的力量去擺平這些公平、理性的眼睛，所謂的口碑才會有客觀性，也才有一定的威懾力。

人活在世上，可以不在乎職務、金錢。職務雖然標示著一定的工作能力，卻絕不能簡單與工作能力劃等號，大千世界有能力而不當官的人比比皆是。金錢雖然也是生存能力的一種象征，但它更與人的心性有關。有的人有能力賺錢，但他就是想過簡單的生活。但人不可能不要聲譽，聲譽與榮譽不同，榮譽是人獲得某種特別成就之后的一種精神表彰，有了更好，沒有也無妨；而聲譽是人的道德外化，是人與外界是否和諧的一種標尺，是人之為人的“標配”。正因為如此，贏得千秋萬世名，才成為歷代士大夫的一種追求。一個人聲譽好，“看不見的眼睛”能認同你，別人跟你打交道才放心，他才可能擁有很多朋友；聲譽不好，“看不見的眼睛”對你嗤之以鼻，別人不敢跟你接觸，你也就容易成為孤家寡人。

早些年流行一個詞：品位。這幾年說得少了，但不等于這個詞不好。一個人出門在外，心里只想著自己，不愛惜公物，不講究公德，不在乎他人的感受，他就是沒有品位的。相反，一個人愿意在公共場合守規矩，愿意對周圍的人付出一份出自內心的友好，別人跟他相處非常舒服，即使他特別低調、謙遜，也無損于他內在的偉岸。

每一個人周圍都有無數的“看不見的眼睛”，在乎這些眼睛，在乎這些眼睛背后的殷切期望，你才會成為一個純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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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在塵世，心靈難免沾染一些臟污的東西，愚蠢的人會背著臟污上躥下跳，聰明的人則會暫時停下來，每天都用自省的清水沖洗自己。

人的本性是喜歡過舒適的生活，舒適的生活既可以讓人的肉體輕松，也可以使心靈閑適。然而，我們必須懂得一個道理：人來到這個世界，天生就背負著各種行囊。對國家，你要盡公民義務；對單位，你須承擔職業責任；對家庭，你要撫老養幼。一個人太懶惰，該做的事沒有去做，等于將自己肩上的擔子壓到了別人身上，這無論如何不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一個人可以不做官，可以不發大財，可以不當名人，但做事敬業、不偷懶、不逃避責任，應該是底線，不可一日偏離。

孔子說過：“食色，性也?！比擞杏?，想吃美食、坐豪車、住大宅、娶漂亮老婆都是正常的。只是我們在追逐欲望的時候，必須用正當的手段，所作所為必須經得起道德與法律的檢視。一個人追求欲望時不侵害別人的利益，別人就算得到的東西不如你，也不會嫉妒你、痛恨你。當然，從人性的角度講，有的欲望即使符合道德與法律，我們也還是少些為好，比如權力、金錢的欲望，權欲、金錢欲太強，靈魂上的追求就少了。靈魂上的追求太少，這人就粗俗，就野蠻，就會缺少紳士和儒雅之氣。

人還應該消除對他人無故的敵意。正直是人所欣賞的，對邪惡之徒保持震懾力也是我們所佩服的，但對于周圍的人，對于那些品質上沒有大的缺陷的人，我們還是平和些好?？词裁慈硕疾豁樠?，誰取得成績都不服氣，這不是智者所為。曾國藩一生之所以受人敬重，那是因為他心境平和，決不自以為是。你有缺點，他溫和地提醒你；你有成績，他熱情地舉薦你。

對于生命，洗心至關重要。然而，并不是每一個人都能自覺去做。人最可怕的是自戀，認為自己什么都好，任何事都干得完美無缺，有了這樣的心態，他就不會有更上一層樓的愿望。只有那些謙遜的人，那些懷抱高遠目標的人，才會每日審視自己，不斷地發現自己的不足，進而一遍遍地洗滌心靈。弘一法師有才，這是大家知道的，但他早年不過是一個花花公子，沉湎于美色，只是人到中年時學會了自省，覺得日子再也不能那樣過，他才成了對佛家深有研究的大師。

將肉體放在心上的人，可以擁有一切外在的成功標志；唯有將心靈放在心上、時時不忘洗滌的人，才可能抵達遠方。

（編輯/張金余）